不同於以往 - 淨瑞

不同於以往    

帶著一顆百感交集的心去參加阿復的告別式。

告別式的帳蓬搭在喪家老厝屋後的一塊空著的田裡,不大不小、不算豪華也不寒愴,莊嚴素雅。一大片生氣盎然的黃菊花伴著亡者的遺照,四週的「壁」上掛著各式各樣,來自各階層的憑弔的布聯|「音容宛在」、「駕鶴西歸」那一類的東西。

一走進「式場」,面對著阿復的遺照,感受到阿復笑咪咪的衝著我笑,就像平常在路上偶然相遇那樣。四十七歲的他,笑裡有一分成熟、一分無邪,讓人一眼就可讀出他的熱心,他的善良、他的樸實無華。

再仔細一瞧,他是那麼年輕,那麼健壯,那麼容光煥發。他正努力的在扮演著為人子、為人夫、為人父、為人主管、為人部屬的角色呢,正卯足勁兒在為自己的人生盡義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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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清晨五點多,和平日一樣,阿復騎著腳踏車要去運動;遇到巡邏的警員,也和往日一樣,他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:「早啊!辛苦囉!」兩位警察先生也愉快的和他寒喧幾句話。然後巡邏的繼續巡邏,運動的踏著踏板「一二、一二」快快樂樂的往前行。旭日溫和的普照著他,好幸福的畫面呀!

「碰!」突然的一聲巨響驚動了大地。

「啊!車禍!」巡邏的兩位警員不約而同的喊著,朝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。遠遠的看到相撞成一堆的轎車和小貨車,還有|地上躺著一個人。

救人第一,警察趕快跑過去。

「天啊!怎麼會是他?」兩位警員望著全身完整,卻好像已經斷氣的阿復目瞪口呆。這是什麼跟什麼嘛?豈只是讓人措手不及,簡直是豈有此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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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復的一生就這樣被結束了。出殯的日子正值六月的「火燒埔」,日頭「火辣辣」,毫不留情的「燒烤」著密不通風的塑膠帳蓬。告別式開始了,擠滿了人的式場內,電風扇疲於奔命似地轉呀!轉呀!

儀式莊嚴如儀地進行,「介紹亡者生平事蹟」的項目快要到了。

「拜託!拜託!」站在我身邊的一位年輕的親戚面向著我喃喃自語。

「拜託什麼?」我好奇的問。

「拜託他不要囉哩叭唆的扯一大堆。這麼熱耶!」

我也有同感,會來參加這個告別式的人,大都知道阿復的「生平事蹟」了,來「應酬」的又有幾人想知道那麼清楚? 

「不用擔心啦!」我安慰他:「有的人三兩句就ok了。」

「有的人三兩百句還才是開場白。」他說:「有的人言不及義,有的太誇張。」

「是呀!」我的情緒被他牽動了:「有的人明明行為不檢,壞事做盡了,還要煞有其事的歌功頌德一番哩。」

「這種肉麻的情形太多了!」他說:「不久前我去參加一個親戚的告別式,那個亡者噢,公認的不孝子,尖酸刻薄、唯利是圖、自私自利。是他的家人還不錯,我才不得不去參加他的葬禮的喔。可是,那個上台講話的竟然說他』孝順父母『、』樂善好施『、』事事為他人著想『、』時時為人民服務『….狗屁啦!我聽得都快吐血了!」

「哈哈哈!」這情形豈只他碰到,簡直屢見不鮮了,我忍不住「仰天長笑」,心裡卻感到悲哀至極。

「還說那個人會』榮登極樂『,』萬古流芳

「他不可能去得了極樂世界啦!」我告訴他:「阿復是真的忠厚人,你不會聽到那一類肉麻兮兮的話的。」

「但願啦!」他還是不放心。的確,這個「項目」有時叫人覺得時間很難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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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表講述亡者生平事蹟的人上台了,是阿復的堂姊夫。一個剛從高職退休的老師,五十歲左右年紀吧?中等身材、福福態態、掛著眼鏡,看起來滿有學問的。

電風扇拼了老命的在「服務眾生」,眾生依舊汗如雨下,式場有些微騷動,太熱的關係。

「各位親朋戚友::::」他開始說了,從容不迫,神閒氣定,沒有刻意表露的哀傷,也沒有「痛失英才」的激動,有的是一臉的黯然神傷。

「這麼熱的天氣,感謝大家來參加內弟的告別式,我的內弟是一位….」

他簡單扼要介紹了一下阿復的家庭、成長過程、事業、待人處事的態度和死因,(大概用去全部時間的三分之一)。接下來的三分之二時間,他用很沉穩、莊嚴的心情,對娑婆世界的生、老、病、死這問題做了一番探討。他說:「我內弟生前很謙虛、客氣,對人很熱心也很不想麻煩人家,算是一位』好人『。』好人『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悲慘、這麼可憐?各位,』悲慘『、』可憐『是從某個角度看的,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他死得』很痛快『、』很瀟灑『,不是嗎?有人躺在床上,插著鼻管、尿管等儀器好幾年,那種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不是更悲慘嗎?」

「再聰明的人、再能幹的人都無法預知自己的死法、死日。阿復的死,為』人生無常『做了一個很好的詮釋。他為了身體健康而早起運動,他為了遵守交通規則而乖乖的停在紅綠燈還沒開始工作的馬路邊,讓兩部車先過。而,車子在他面前相撞了,而,相撞的車子裡面的人安然無恙,他卻被卡車的』後斗『給活活』打『死了。」

因為天熱而有點擾嚷不安的現場漸漸安靜了下來,汗默默的滑落臉龐。站在身旁的年輕人也緊閉著嘴,睜大著眼,用心的聽著。

「其他類似的事件,多得數不清:坐在家裡看電視會被飛機撞死,車子好好的開在路上會被後面的車子撞上,快快樂樂的唱歌、聚餐,也有人被燒死…」

「各位,靜靜的想想這些事件,是不是會深深體會到』人生無常『?知道了』人生無常『之後,我們是不是發現了,原來:一切的計較、名利、財富,事實上並不那麼重要。那重要的是什麼呢?是趕快調整自己,把一切不好的習性、不好的脾氣、不好的心念改正過來。在這不知何時是終站的生命旅程中,我們要真能做到不留遺憾、沒有虧欠,那才是清淨吉祥、圓滿的人生。讓我們

共同勉勵:還有不好的心念、行為,趕快改正;還沒做多少善事的,趕快及時行善;還有想表達還沒表達的感情,趕快去表達。也就是說想做的好事,積極地去做,想愛的積極去愛。」

在場的有聽過道理的各類教徒,也有從來只相信自己的人,更多是思想單純的鄉下人。大家都很認真的聽著這平常||尤其在這種場合很少聽到的話。大家聽得都很投入,也像是若有所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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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過幾個儀式,出殯的行列走在靜靜的、狹小的村子小路上。陽光更猛烈了。

「不一樣。」那位聽了之後一直沉默的青年對我說:「這方式好!」

「像在給我們開示喔?」我說:「他好像也在研究佛法,我在千佛山雜誌上看過他的文章。」

「談些什麼?」

「忘了。」我說:「佛法的心得或探討吧?」

「佛法是什麼?」

「那天我們好好談談。我略知一二喔!」

「也找他談。」

「行。」我說:「或許我們依止某位師父,好好學習,他不是也說了嗎?

想做的好事就要積極的去做。慢了說不定就沒機會喔!」

「好。」他臉上揚起一分光,認真的說。

推涼水的車子來了,我們過去舀了一杯,咕嚕咕嚕喝下去。

「啊!有涼水喝真好。」他說。

「以後我們要喝的法水才棒。」我說。

他用好奇的大眼睛望著我,我們互相望著咪咪笑著。其實,我不應該笑,我也不想笑,因為我實在很不捨這個也很談得來的「弟弟」。然而,看一個人臉上煥著「悟」的光輝,心中也會感到很安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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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「弟弟」出門的隊伍長長的,離家越來越遠了,見面再也無期。好一個無奈的生離死別,好一個堪忍的世界!


不同於以往──上山   

那天我上山,不同於往日的成群結隊,浩浩蕩蕩,是獨自一個人背著行囊。

我從二林坐早班客運車到田中,改搭火車到台南,再搭台南客運車到關廟,到關廟車站下車差五分十點,我問人家:」菩提寺怎麼走?「他說:」

直直的往前走,走到沒有路的地方再右轉,右轉後再左轉。「走到沒有路了再右轉?右轉之後還要左轉,聽起來好像很遙遠噢?」很遠嗎?「我再請教他:」徒步走行嗎?說遠其實也不算遠,說不遠嘛,也有一大段路好走。「他說:」叫計程車好了,快中午了,會熱。「我幾乎要叫計程車了,可是,我一直有一個原則,在不趕時間的情形下,我是:步行可以到的,絕不騎腳踏車;騎腳踏車可以到的,絕不騎機車;騎機車可以到的,絕不叫計程車,今天我要在寺裡過夜,所以不趕時間;而那位指路的先生不是說」說遠其實也不算遠「嗎?所以,此時此刻,叫車等於破壞自己的原則,走吧!我打開洋傘,腦海裡浮現勝師父和秉師父長程朝山的畫面,我信心十足的邁開腳步輕鬆愉快的走著,輕鬆愉快的走有很多好處,最大的好處是可以一邊欣賞沿途的風光,這個來了好多次的地方,還不曾仔細看過呢!以前搭居士們的車或遊覽車來,不是夜裡的朝山,就是參加活動,來去匆匆。

走到沒有路的地方,一塊大大的,菩提寺的標記就在眼前,我依照指示轉入右邊的路,耶!這條路我可就熟悉了,朝山的時候在這兒集合發願,參加活動的時候在這兒下車集合,我認出這條路了。再走不遠,往左邊看,一尊大佛正瞇瞇的對著我笑,一座古樸莊嚴的佛寺映入眼簾,緊接著是兩旁小山丘上,櫛比鱗次的墳場,我站在路上,仔細的看了一下這個奇怪的景觀,以前,我來的時候,是看過菩提寺兩邊有很多墳場,但是,從來沒發現,多到這種程度,清明剛過,那些墳都清理的很乾淨,一眼望去,極像一個很有環保概念的大都市,心裡有一些感動,不禁要為他們那每年都能來打掃先人墳場的子孫喝采,這種慎終追遠的感覺多麼好

啊!那些殺父弒母,罔顧倫常的人是怎麼了?

覺得有一點渴,我在山下的路邊小店歇歇腿,喝了一罐沙士,休息了大約五分鐘,開始走山坡路,這條路就是我們以前朝山的路,感覺不大一樣哩!路並不陡,有樹,有磁磚路;路兩邊的大池塘綠波盪漾,有人在大池塘邊網魚,我走過去瞧了瞧,路上的行人只有我,偶而一兩輛車子駛過,偶而,我在樹蔭下坐一坐,樹蔭下微風徐來,十分涼爽。

坐一坐,走一走,山門在望,我高興我走到目的地了,因為不是法會期間,寺裡也沒有在辦什麼活動,整座寺院一片清幽寧靜,肅穆莊嚴,置身這樣的環境中,我的心也暫時飛離紅塵,在大雄寶殿,獨自和諸佛菩薩面對面,拜起來感覺格外清淨吉祥,和師父們聊天,請教法益,也不用太擔心他們要忙。

來到知客室,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鐘,十一點五分,這段路我悠哉的走著,也只用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,我很高興發現用這個方式也能上山,那麼,以後想上山就不一定要等有車可坐的因緣了。

走路的關係吧!肚子很餓,在師父們慈悲的招呼下,我愉快的走進了五觀堂。


 不同於以往-不忍殺生   

我第一次想到要吃素,大約是十年前的事。那時未識佛法,引發吃素的動機與「修行」全然無關,也與「新的健康觀念」沾不上邊,只是因為感念於自己的命運多舛,在人生道路上,披肝瀝膽,一路上披荊斬棘,生活上卻仍然充滿憂慮愁煩。在幾乎是心力交瘁的情況下,心中湧起一分強烈的念頭:「命這麼壞,吃那麼好做什麼?」當然,我所謂的吃那麼好,並非是山珍海味,珍饈美食,我指的是一般的葷食。於是我開始素食生涯。

那時候我住在一個漁村裡,漁村的人主食大多是肉和魚,不像都巿裡有琳瑯滿目的素食食品。也因為是怨憎而為,因此一點兒也沒有營養概念,老是認為貧苦年代的人吃那麼壞,不也活得好好的?因此,開始素食的我,每餐以豆腐乳、蔭瓜及青菜度日。那一段歲月裡,我的五個孩子都還小,每早四點多起床,摸黑去挖蘆筍,從田裡回來趕著做早點,吃完早點,整理好孩子交給母親帶,再趕到學校代課。晚上照料好孩子上床,自己要讀書、寫作,要擔心外出酗酒的老公的安危,或應付酗酒歸來鬧場的老公,比如清理吐了一地的穢物,安撫被父親的叫聲吵醒的孩子,承受老母親的叨念……

那時候的生活很像在戰場上,直到現在,想起來還會不寒而慄。生活越是困頓,吃素的念頭越是堅定,因此,三年裡我確確實實的,不沾一絲葷腥,縱然健康情形每況愈下,我乃抱持堅持到底的決心。三年後的某一天早上,那一陣子我正好沒去上班。家人都不在家,我料理好家事,正在書房寫一篇稿子,忽然感到頭昏眼花,全身發軟,冷汗也同時蹦了出來,真如流水般的潺潺而下,這現象在那一陣子常常出現,但也不以為意,那一次是來勢匆匆,讓我感到事情不妙。我趕快跑到廚房,泡了一碗鹽水喝下,可是情況繼續惡化,感覺全身力氣正在快速的消失。我想打電話給在附近上班的先生回來送我上醫院。然而,想到他在上班不想打擾,也擔心他會怪我他又不是醫生找他做什麼?想一想算了,我拿起電話號碼簿,開始找村子裡僅有的兩家診所,請求醫生前來看診,可是兩家診所的醫生都不在。越來越沒力氣的我,心裡有了死亡的陰影,汗已淋濕了我的衣衫。

我用剩餘的一點力氣,找到一家有幫人打針的西藥房,請老闆來幫我打針。講完話我拿電話的手已無力將電話掛回去,我讓電話筒垂掛著,人就趴在地上了,西藥房的老闆來了我還有意識,但說不出話,他幫我打了針之後,沒多久就恢復意識了。他幫我打了一筒點滴,告訴我是嚴重的貧血和營養不良引起的。

好可怕的嚴重貧血和營養不良,差一點要了我的命,我聽了那老闆的話,回到葷食的生涯。幫自己好好的補一下,我的這一段素食生涯,前後整整三年。

再兩三年後,我搬到小鎮,同時接觸佛法,有了吃素也是一種「修行」的觀念,於是我又開始吃素,小鎮上的素食品名目繁多,買菜也方便,吃的內容比以前好多了。這一階段我吃素吃得很起勁兒,有事外出一定自己帶素食便當,或到處找素食館用餐,真找不到了就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。訪友聚餐也會強調自己是素食者,讓主人或主辦者為自己準備素食餐點,有時候還會勞師動眾的,想盡辦法去找到素餐。這一段時間吃得很清淨無染。問題是,每次勞煩人家之後,心裡都會有負擔,四處找素餐也是一個麻煩;更糟糕的是,也不知道為什麼,每吃一段時間,半年或七個月的,就開始覺得沒什麼東西可以吃,吃這也不好吃那也不對,心裡很害怕當年的情形再度發生。於是每當我徘徊在廚房裡,找不到東西可以吃的時候,我就又開始吃葷了。於是,我的為修行而吃素的階段,斷斷續續的,有三次之多,期間大概也有三年之久。

我又吃葷了,一次又一次的。只是心裡對素食的支持隨時不變。

一年前,我參加一個法會,師父開示時曾說:「放生也不一定要拿錢去寺院請師父們放,也不一定要自己去買什麼動物來放,你不要吃牠們不就是在放生了嗎?你想你大魚大肉盡情的吃,再想盡辦法要放生,這不是很奇怪?」這些話就像一聲春雷,轟醒了我在素食領域的迷惘,長年來我喜歡放生的活動,但少有機會參加,真的只能隨緣在放生箱子裡投下自己的一點心意,也曾經買了幾條魚,興沖沖的趕到海邊要放生,看到的漁民告訴我,那是淡水魚。

我又開始吃素了,不為怨憎,不為修行,只是不忍殺生。

歲月匆匆,又過了一年餘,這一階段的吃素,我吃得很輕鬆愉快,也不再有沒什麼可吃的煩惱,真的是禪悅為食,餐餐吃得法喜充滿。我也已不在任何場所強調自己是素食者,不再勞煩任何人(包括自己)為一餐素食費心,出外的時候,我會隨緣隨喜,葷葷的也吃一些吧!(方便菜)但以安撫肚子不餓,或免卻之不恭,掃他人之興的情形下為原則,不貪婪多吃。在家裡,我以不倒掉食物為原則,因此在刻意調配的葷食,有了閃失出現剩餘,剩餘無法做更好的安排時,我也會把它當素食吃下去(這種機會很少)。

這樣的素食生活,不同於以往,我有信心長久保持,或者更加改善,因為我有強烈「不殺生」的觀念。幾經波折,我終於改變好我的飲食習慣,我十分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改變,天下萬物的生命都值得尊重,我尊重牠們,牠們也在為我祝福吧!我的身心比以前好了許多。阿彌陀佛! 


不同於以往--心存和樂氣 念起無怨尤 

從「學習」進而「體會」到「念佛」能使心定下來之後,我便常常稱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或「南無觀世音菩薩」。尤其在心煩意亂的時候,更會想用念佛來「擺平」自己的情緒。

漸漸的,我發現像我這樣,「道行」還沒達到某一個程度的人,真正「逆境」當頭的時刻,根本無法定下心來念佛。就算能夠摒開逆境,跑到清淨處,煞有介事的盤腿稱念佛號,定下來的也只是「身」,「心」還是雜亂紛紜。嘴巴念佛,腦海裡依然在重演著逆境當前的畫面,而且越演越精彩,要花很多的時間,很用心的掙扎,才能收到一點效果。

也曾試著用聽課學來的「體、用、相、境」的方法去認識、了解事情真相,藉以找出解決之道。這方法也很好,引導我離開不少瞋怒與煩惱。

但,是不是我「學藝不精」呢?每當遇到嚴重一點的逆境,我的「體、用、相、境」的功夫,就來不及救我,「瞋怒之火」會讓我的這項功夫,暫時「閃一邊去」。等到我的「功德林」被燒得差不多的時候,才請他出來幫忙收拾剩餘的火花。

有一次,在對一個緣境做「忍辱功」。做到忍無可忍的時候,我「聽」到我的「功德林」又著火了,霹哩啪啦的就要燒起來了。我便帶著滿身的火,跑到書房,關起門來,拿出坐墊,微閉雙眼、盤腿而坐,什麼也不念,什麼功夫也不做,靜靜的坐著,讓火自由發揮,要燒要熄由他去。

坐了不久,兩個緣境出現在我腦海裡,若隱若現的。

緣境一:我獨自在菩提寺大殿前逛(那是前不久自己上山的實況之一),然後佇足在寫著: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」的那塊石碑前面。我一遍又一遍的讀著上面的字: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。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……」。

緣境二:在課堂上聽老和尚講課,因為很少有機會上山聽課,因此很刻意的坐到很前面去。休息時間,老和尚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上,與我們坐在那附近的人閒聊(幾年前去聽課發生的事),聊了些什麼?都忘了。但是有一個畫面,印象深刻──老和尚面對著我們而坐,右手支著下巴,手肘靠在椅背上,笑咪咪的用台灣話對我們說:「ㄨㄚ  ㄉㄡˇ  ㄌㄠˇㄎㄡˋ  ㄎㄡˋ ‧ㄚ」。我們對他說:「你沒有ㄌㄠˇ  ㄎㄡˋ  ㄎㄡˋ啦!你 ㄌㄠˇ  ㄎㄡˋ  ㄎㄡˋ還能站那麼久……」我們跟他「瞎掰」了起來。「掰」得大家都笑得唏哩嘩啦的。

這兩個緣境相互交錯的,在我的腦海裡盤旋著。我藉著這兩個情境,開導自己:「要『心存和樂氣』,要『念起無怨尤』,再不幾年就『ㄌㄠˇㄎㄡˋ  ㄎㄡˋ』了,何氣之有?」這樣一再勸慰自己,剛剛的那股憤怒,像一團煙霧,逐漸散去了;熊熊烈火燒著的「功德林」裡,好像適時降下了一場甘霖。我打心底湧出來一股笑意,就笑了起來,笑著起身工作去了。

從那之後,我當然也念佛,也應用「體、用、相、境」的功夫處理煩惱。但是,在「緊急的狀態」下,也就是說瞋怒心來勢洶洶的時候,我會趕快唸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」。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尢;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;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;……」

一遍又一遍的念,在我的體會裡,這彷彿是當頭棒喝,當面提醒:「要心存和氣,要念起無怨尤」。這樣適時的、反覆的、具體的提醒,我的瞋怒很快的被說服了。每當我念到「心存和樂氣」的時候,我都會覺得心中湧起一股「和樂」之氣,那股和樂之氣,會灌溉我的每一個細胞,使我感到輕安愉悅,莞爾而笑了開來。

前不久,我和朋友出去旅遊。朋友要幫我拍照留念,我意願不高,因為每次拍出來的照片,不似怒目金剛,則像食人羅剎。拍照?何苦來哉!

但,朋友的熱心十足,一再地鼓勵,我不忍掃她的興,隨意找一個背景,讓她拍照。但心裡很擔憂,一個對自己的照相技術十分自豪的人,如何面對自己拍出來的金剛、羅剎?為了不讓她的信心受損,在她習慣要花不少時間「瞄準」的時候,我在心裡默唸: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;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……」在我稱念之中,她按下了快門。不久,照片洗出來了,我多麼驚訝……我在照片中看到的不是金剛羅剎,而是讀到了兩句話……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」。

這是「有史以來」,我最喜愛的一張照片了,拍照的同伴技術真的很好。

感謝諸佛菩薩、龍天護法的保佑,以及師父們的慈悲加持,有了這樣的因緣體會,我的心態很不同於以往。「心存和樂氣,念起無怨尤」這兩句名言,我會記到「ㄌㄠˇ ㄎㄡˋ ㄎㄡˋ」。阿隬陀佛!

不同於以往---早晚課 

經過無數次的掙扎與調整,我終於有了固定的早晚課。

我第一次作早晚課,是在二十幾年前。那時候我住在鄉間,未識佛法,家裡是虔誠的道教家庭。有一天,有人送我一本「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」,告訴我那是很殊勝的經書,要恭敬供奉,每天早上拜一拜、念一念,晚上念一念、拜一拜,生出來的小孩會很清淨莊嚴,會聰明有智慧。

那時候我是生兒育女期的婦人,生出來的孩子能夠清淨莊嚴,聰明有智慧,是所有當母親的願望。我依她的話,每天早晚都會找個時間拜一拜、念一念,念一念、拜一拜。那時候不懂禮佛儀軌方面的常識,盛一杯水擺在神案前的供桌上,點上三柱香,抓起經書就念起來了,把經書上所有的字念一遍,不甚了解,也沒想到要去了解。很認真的念,快馬加鞭也似的念,囫圇吞棗的唸完,念完正好口渴渴的,就把那水喝掉,然後合掌拜幾拜,交代堂上的神明:「記得保佑我,生一些莊嚴有智慧的兒女喔。」

那段期間大約有一年多或兩年,之後斷斷續續的,斷斷續續之後,不知不覺的就把這件事忘了。「普門品」靜靜的擱在供桌上,日復一日年復一年。

時間過得很快,我的一窩「莊嚴有智慧」的兒女上小學了,我搬到附近的小鎮上。小鎮上資訊比較發達,我開始跟人家到寺院拜佛。初期親近佛法,對自己的期許是:「未生惡令不起,已生惡令斷滅;未生善令生起,已生善令增長。」我認真的探索「增長善根」的方法,得的答案是:修善、積福、持戒、修定、和聞法。

於是,我開始隨緣與人到處聞法,或是看經書,聽講經的錄音帶,了解佛法的奧義。在這階段的過程中,我認知了佛、法、僧三寶的可貴:心裡覺悟信仰佛,正直無私信仰法,清淨無為信仰僧。了知親近佛法必須尊敬三寶,為了表示對三寶的恭敬,以及為作自己修定的妙法,我在我家四樓設了個簡單的佛堂,以一張長書桌做為供桌,一觀世音菩薩聖像代替眾菩薩,菩薩兩旁各置一盞蓮花燈,每天早晚在佛前供一杯水,找一本經書念念,有時候念普門品,有時候念金剛經,有時候念十小咒,有時候念阿彌陀經,有時候念這個,有時候念那個,大致上是聽到有人說要念哪個,我就念哪個。漸漸的,我發現不管念這個或念那個,都很費時,會讓我感到疲憊不想念,這樣一來,早晚課成了一種負擔。為了減輕負擔,我不停的調整早晚課的內容,調整著,調整著,不知不覺的又把早晚課這回事兒忘了,早晚到佛前燒香的工作,也被老公撿去作了。

我用「不要執著那種形式。」以及「忙不過來」為藉口,停止作早晚課,但聽經聞法的熱心沒減。「聽經聞法」的過程中,接觸寺院、師父與群眾,從看到、聽到、感受到、想到、做到的當中,漸漸累積了一些經驗與知識,這些經驗與知識,終於讓我深深體會到:早晚課雖然是一種「形式」,但這種「形式」持之以恆的作,就是促進我們身心安定的功夫,既然是「功夫」,就有深淺厚薄之分。「功夫」的深薄,關係著我們身心安定多少,「功夫」越深,身心越清淨安定,身心達到某一程度以上的安定,智慧才會增長,有智慧的人,才有可能過真正健康幸福的人生。

有了這樣的認識,內心豁然開朗,肯定早晚課這個「形式」太重要了,於是,我重新整理我的早晚課。我在原本只有香、燈和水的供桌上,增了花和果。我的供桌上,整齊的供:燈、香、花、果和一杯清水。我清楚的了知:燈代表智慧和光明,香代表信,花代表六度應化,果代表菩提涅槃,水代表清淨。我清楚明白,我拜三拜的意思是:願斷一切惡,願修一切善,願度一切眾生。

我又開始作早晚課了,每天清早起床,打掃好佛堂,就開始供養、禮拜、持名念佛、懺悔、發願、迴向。我用無求的心,恭敬的拜,每個過程內外相應、了了分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