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解人意 盡滿人願 永遠早先一步的師父老爹

善解人意 盡滿人願    永遠早先一步的師父老爹


蕭森華

圓滿的一會

  民國一百年的除夕前一天,我與老公政如同二十年來的相約默契,攜手南下菩提寺來向師父老爹拜年,說不清的緣分,道不盡的情誼,這一天,臨見面,仍然熱血澎湃宛若初見面一般有著欣喜急奔的興奮感!

  真的好喜歡見到我們的師父,尤其是在逢過年的時刻⋯⋯話說「圍爐」

  記得二十年前,我與政才初認識師父的時候,( 全然還跟老師父不熟),頭一年的過年,竟然接到了菩提寺裡師父打來的電話,告知說:「老師父交代,要請你們兩夫妻來寺裡圍爐!」「請問圍爐是什麼意思?」「就是除夕那天來跟師父圍爐吃年夜飯呀!」

    啊!當下聽到這樣的字眼,頓地令我感到非常的震驚意外,難道說老師父有神通能洞察我倆的遭遇嗎?

  從小對「圍爐」的認知是除夕夜必須與家人團聚吃年夜飯,即使在遠地的遊子,都該及時回家。如何老師父會教他的弟子打來這麼一通叫人霧煞煞的電話?他難道不知道有家有室的人一定要跟父母親人圍爐團圓嗎?

  其實,我緊接著已是視眼模糊、淚水含眶,難以控制情緒了,心頭泛起了一波波漣漪,莫名牽動溫暖了起來,想都想不到,原來在這個世上,居然會冒出個老師父來邀我們兩個圍爐,讓過年這檔事又燃點一種重回親人懷抱的甜蜜感受。

  初嫁給政的那一年,公公婆婆就幫我們租房子在外,並不是家裡不夠住,而是老人家替我們著想,讓我們擁有獨立的居處自由空間,也讓我這個身為兒媳的不致因生活習慣不同而受到委屈。到了第二年,遇到房東要為兒子娶媳,決定把房子收回,就正處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找房子還是搬回老家與兩老同住時?間接收到了公公的意思:「你爸爸說你們打算搬上台北做中醫。」倆人只有順從父親大人之意,抱著四個月襁褓中的兒子,收拾行囊,簡裝北上,自此開展了台北人生。

  足足有十年的時間吧!我們全神投注在台北耕耘著中醫的診務,最初的幾年最敏感,逢要過年困擾便來,所以我們選擇每逢過年就出國進修。  直到遇見了師父老爹⋯⋯

平易的慈悲

  此刻無比驚訝地接聽到了這麼一通師父除夕圍爐的邀約,思維逆轉下,反而超越了世俗的芥蒂,不帶包袱,沒有障礙,輕鬆自如地便決定來到菩提寺跟師父拜年圍爐。人來了,兩人一起合十作揖禮拜,師父並沒有特別的提起或顯現對待的差異,既平常又很自然,反倒有趣的是,愈是這樣稀鬆平常的回應,就愈讓我跟政一起感覺到師父是把我們當成自己人看待,像是他回了家的孩子。他吩咐我們一起就坐,而且是早就預留好了座位,
還擺好了兩副碗筷杯碟。雖然只是這樣的圓桌圍坐著,我就已經是感動滿滿的幸福了。因為我從小是來自嚴格家庭長幼有序的教養背景,我非常清楚這樣的擺場是代表寺方的慎重與規矩講究,老師父跟幾位比丘弟子同桌,看得出來,均依照戒臘次第排坐,我們則被安排在在家居士桌,每個圓桌的中間都放了個火鍋,當老師父引領大眾向監齋菩薩問訊後旋即開動。

  很溫馨暖和的圍爐氣氛,好像聚在一個非常大的家族裡頭,我與政一點也沒有任何與眾不同與彆扭的感覺,一下子就被冰釋開來融合在一塊了,中場還很泰然地跑去向師父敬杯中的飲料( 聽說是由老師父親手調製的年節雞尾藥飲),恭賀新禧一番!師父仍然不改一般普通的回應,卻再次讓我倆感覺得更被進一步的肯定接納!

  菩提寺的圍爐保有著濃濃傳統的年味,到處是張燈結綵的大紅喜氣,在知客室旁的大榕樹枝上,由比丘師父點放大龍炮,藉隆隆炮竹聲響來去舊迎新歲,然後於進餐中,每一個圍爐的人都會收到老和尚發給的新鈔壓歲錢,火鍋中的飽滿水餃( 元寶) 可得小心內藏玄機,今年最幸運的人會咬到包有銅板內餡的元寶喔!

  這些過年習俗真沒想到竟然還充分保留在寺院裡,相當富有年節人情味與大家長的作風,每年的年夜飯後,老和尚總是謙虛地修正弟子們的傳遞,不是「開示」,是「話家常」!尤其在每年守歲的夜晚裡,可以放鬆聆聽且親近著師父老爹的叮嚀話語,甚至在這一個晚上特別的百無禁忌、歡樂暢問暢談⋯⋯

最後的拜年

  二十年了,很感謝能向師父老爹拜了二十個年,最後這個一百年的除夕前一天,如同前面的每一年一樣,總好像又再次回到溫暖且熟悉的窩,可以得到大人的特別恩准,允許流露最具真實的撒野本性,近距離地翻攪平日放置內心的深沉話語!

  師父老爹從來是計算精準,也沒跟他約好時間,一進菩提寺,知客師父便迎面傳達:「老師父已經在等你們了呢!」怎麼?今年比以往提早了一天來,他老人家怎麼也知道,算的真準?這次仍舊又慢了一步,老是讓師父等,真不好意思!

  「來來來,我帶你們去展覽館參觀!」其實,從協助九十嵩壽的展覽館開始,為了陳列展出師父「禪跡九十」的主題,師父老爹親自為每一件「寶貝」的因緣來回地已說過了N 次,而今天他仍然如同以往那樣,滔滔侃侃領著我們瀏覽說明,但也似乎加強了某種口吻,希望我與政能一起清楚記下,從一件件的品物陳列中,師父老爹好像刻意悉數著歷史刻痕,將許多亙古塵封的人事物再度一樁樁拉回螢幕前,尤其說到有幾件是在上次九十嵩壽時所新增的因緣時,他讓我們幸福得感到迅速切進了當時的時空,彼此能夠一起開懷分享共織記憶的話題,特別窩心甜美,但⋯⋯說真的,卻另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怪及不尋常感⋯⋯
美好的告別他老人家最後駐足停留在沙彌園的模型前,「你們可知道,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是在哪裡過的嗎?」

  「童年做沙彌的時候嗎?」

  「就是你們眼前的這一塊沙彌園!這些小沙彌是我多年的收藏,託南部一位親近的信眾,只要一有不同的造型款式,就替師父收集!」

  「原來,師父也是個公仔收藏迷呵!」

  「另外,你們看看這張師父的畫像如何呢?」

  「嗯⋯⋯嗯」一時間,這個出題有些詭異,得小心回答才是。

  「是xx 居士供養的,特別請大陸的知名畫家畫的,沒見過我的面,只按照照片畫的,我特別把它掛在這裡⋯⋯」

  「師父,這張畫⋯⋯依我看⋯⋯還好啦!」正想趕緊轉移話題。

    「哈⋯⋯哈⋯⋯」只見師父老爹故意站在那張畫像前露出滿意的微笑。

  一切的一切⋯⋯都是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中。

  後來,五月十八日師父老爹圓寂,正是以這張畫像為告別肖像!

  隱隱的⋯⋯含蓄而內斂的⋯⋯早已透露了些許消息!

  只是我們太鈍,不願往那裏想去⋯⋯一直還有對您抱著很深很深的依賴啊!

  最後,您那畫前一站的滿意微笑!畫中有畫?是實境?還是化境?

  原來,那只是一幅委婉道別的圓滿畫面⋯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