認識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/寶山僧

我認識你,你叫某某!
我認識這個字,它的涵義是......

「認識」只是個假名,中文是由兩個字組合而成;換成英文,是好幾個字母拼湊起來的;要是用台語發音,則只有簡單的一個字。
跟不懂中文的老外說:「很高興認識你。」他不是一臉茫然,就是報以儍笑。

學歷雖然很高,可是英語不一定能讀寫說譯的國人,有的一拿起英文刊物、報紙,拆開來,ABC每個字都認識;合起來,成為單字、片語或文章,是什麼意思?不禁搔搔頭:「不知道,都還給老師了!」

認識,只是個概念。「我認識他二、三十年了,我們是從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。」
你認識他一些什麼?
姓名啊,籍貫、學歷啊,生日星座、容貌啊,個性海派,對朋友講義氣啊!

他的政治立場你知道嗎?是深綠、深藍或泛藍、泛綠,還是中間選民?宗教信仰是佛教、道教或者基督教....即使同是佛教,禪、淨、律、密、天台、賢首...各宗也會互相排斥、譽己而毀他。他對朋、同事都很好,對家人父母又如何;交際應酬一擲千金,面不改色,私底下對妻子兒女是否同樣的大方?人前對太座裝腔作勢的,在家裡可能是個懼內大丈夫,常常被罰跪算盤的可憐蟲。

有人說:「政治、宗教、愛情三者,最易引發人類偏激的行為。」非常知己的朋友,後來發現政治立場不同、宗教信仰不同,馬上斷交、翻臉。「我到現在才真正認識你!原來你那麼固執己見、那麼霸氣不講道理,沒有一點民主風度,不尊重他人的宗教信仰自由.....」

相戀十多年才結婚,自信對他非常認識瞭解的她,於無意間看到他視為秘密的日記,發現結婚那麼多年了,他仍念念不忘高中的初戀情人。愛情就像人的眼睛,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,她那自信的心,立即被打擊得支離破碎,最後以離婚收場。

認識,只是暫時的,有的只認識過去,有的只認識現在,有時三際都說不準的。為什麼?因為對方過去有多少業,不知道;業何時會發出來,也不知道。有時變壞了,有時變好了,有時透過修行,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心性和命運。所以古人說:「小時了了,大未必佳。」佛教則說:「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」如果相命的,能鐵口直斷他人的生與死,窮通與富貴不可能改變,那何必修行!如果相信宿命論者所說,有生必有死,輪迴是必然的現象,也不用學佛了。

「李董,好久不見!現在還住在台北市景美區吧?李夫人怎麼沒跟你一塊出來?」對方除了苦笑,還加上一臉的不自在。自認為非常認識瞭解李董身世,及來龍去脈的人,還不知道自己出了洋相。因為以前身價十億的李董,已經事業失敗,一文不名了;也搬離開景美區的高級別墅;何況景美區也走入歷史,改為文山區;李夫人也換了人,原來的李夫人、已成為張太太了。

報載有一個台灣的洋女婿,起初在美國混幫派、做流氓;後來改邪歸正,當起牧師。夫妻倆深入華人社會廣傳福音,頗受好評。他是牧師?當然!可是以前認識的人,都曉得他是流氓;要稱他是流氓,又冤枉了好人,因為他現在是牧師。

晉朝時的周處,是個魚肉鄉里的大惡棍,人們把他和南山虎、北海蛟並稱為三害。周處先殺南山虎,再斬北海蛟,自己則痛改前非,除了三害。你所認識的周處,是什麼時期的!

大家都說台北有金山好挖,台北人很有錢。可是物以類聚,窮光蛋雖然生活在台北,遇到的、交往的,都是窮光蛋,總是和有錢人絕緣。在台北住一輩子,連半塊金塊也沒挖到,雖然很努力賺錢,很多台北人卻仍然苦哈哈的,日子不好過。

也有人說,南投、台東、花蓮等地工商業不發達,就業機會不多,謀生不易。據一位深入當地瞭解的法師說,他的道場,來參加共修的,都有很好的職業,或在鄉鎮公所、縣政府上班,或當老師,或在銀行、電信局、郵局等等的公家機關服務;有的甚至開工廠、公司、開店當老闆,同樣有很多有錢人。我們所謂的認識,有時只是一概而論的。

認識一個人,且幾乎天天見面,可能不知他叫什麼名字。或者這個名字太熟悉了,也時常電話中交談,甚至書信來往過,卻從未謀面,那也算認識。有的更妙,認識這個人,也聽說過這個名字,可是兩者卻兜不攏,看到他,不知他就是「某某」;而聞名不如見面,原來「某某」的本人就是他。何況姓名也會鬧多胞,例如學校的學生,因為同名同姓,而有一呼數諾的,你究竟認識那一位?

有的人愛鬧玩笑說:「我跟阿扁總統很要好,我認識他十好幾年了,他幾乎天天到我家來聊天。」聽的人信以為真,露出羨慕的表情:「真的嗎?」知道玩笑開大了,才不打自招:「對啊,他天天都跑來我家的電視裡讓我看,我認識他十好幾年了,只是他不認識我而已。」單方面的認識,還是認識,卻不可能有交集。

認識有時只是表面的,或者還加上了自我意識。譬如說,上班族埋怨上司總是擺著一副老k臉,對屬下頤指氣使的。那可不一定,因為上司可能也有他的上司,換個場景,見到長官、老闆,他的南極臉馬上解凍,可能變成逢迎拍馬、畢恭畢敬;面對如衣食父母的客戶,或許表現得奴顏卑膝。

也有女性朋友會吐苦水說,她的老闆看女人(尤其是年輕漂亮的),總是一副色瞇瞇的眼神。那也說不準,因為看所有的女人都用相同的眼神,幾乎是不可能的事。例如看到媽媽,恭敬孝養的心會油然而生;見到姊妹,友愛和氣的念頭馬上跑出來;換成女兒,慈祥憐惜的表情,立刻寫在臉上;目睹菩薩的雕像,雖然美如天仙,心裡絕不會浮起一絲的染污───假使他有佛教信仰的話。

兒子在外面闖禍了,警察通知父母去保釋。父母不相信兒子會做壞事,不但不教導,還幫兒子辯護、開脫:「我生他養他,看他長大,他連一隻蟑螂都不敢殺,怎麼可能做壞事!」

自以為認識,可能是局部的、片面的,或含混籠統的。古時有「烏焉成馬」的案例,今人更是粗心大意。如果把戊、戌、戍、戎幾個字湊在一起,猛一看都一樣,所以現在的刊物,「手民誤植」的現象特別多。讀書時,國文老師出考題改錯字,隨便找幾個長得很像的字代替,就被偷渡成功了。

認識,只是知道了一些什麼,是非常有限的,這還不夠,必須進一步去瞭解,而後有所發現。譬如:認識是粗的,瞭解是細的,發現則是更微細的。發現了什麼?發現自己的偏見和缺失。才有機會改變自己的見解、觀念,及身口意不正確的行為,才能做到「隨業消舊業,不再造新殃」。學佛行者,你是否仍停留在膚淺的認識領域當中,而志得意滿,甚至自吹自擂呢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