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家「向前行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/懺學

遊子心   法的召喚

回想那年,青春璀璨的夢想,在高職畢業後,便到台北找工作。原本母親希望我能留在故鄉,但人生若像一輛疾駛的列車,誰不想即時奔赴美麗的前程?

幾年下來,就在台北某家公司上班,歲月匆匆飛逝,一天,忽然接獲母親的電話:「家梅!等一等哥哥要與妳說話,但是他被附身了,是一個女生的聲音!但妳也不必害怕!他只是關心妳,要告訴妳一些事情....」

接著,電話中出現一個陌生的女聲,語調清晰、聲調和藹:「記住!三月三十號之前妳一定要離開台北,否則會遇到一個大災難。」那時,我還未反應過來,她接著說:「妳是個修行人,要繼續走修行的路!妳哥哥的身體,也會因為妳而慢慢好轉的.....」

一時還真叫人難以接受這「亂力鬼神」之說,內心似陷五里霧中,揣想著:是不是母親老了、思念我,還是不忍看我一個女孩子置身紅塵十丈,所以與哥哥聯手策畫這「勸歸」的餿主意?或者正如母親所說,哥哥不知被何方神聖附身?但奇的是那句「妳是個修行人,要走修行的路!」彷彿千鈞萬馬撞擊著我的心,一向鐵齒的我,平時從不走道場,根本不知何謂修行?如果那位「尊者」或「神聖」指點我要走修行的路,這頗令我驚異!

最後,抝不過慈母的呼喚,一邊又耽心著哥哥的近況,想到那「附身」(?)的女聲說:我會幫助哥哥,讓他的身體漸漸好起來───哥哥?這讓我開始想念他,他是一個那麼善良的人,賺了錢從來不數就全數丟給媽,如果最近他的身體不適,那麼我是不是該回去探望他,順便看看究竟怎麼一回事?
終於,辭掉台北的工作,奔回故鄉,只為了不願讓親愛的家人為我牽腸掛肚。

多年不見  再見時她已出家

哥哥的身體確實違和,除了帶他看醫生,這世界若真有佛菩薩,我還真願為他做點什麼,讓他能早點康復。
就在那天,掛完號等著看診,往醫院的書櫃上瞧,發現了一本「藥師經」,書中載明「藥師琉璃佛」十八願及其諸多功德,讓我生起一念:到寺廟走走,為哥哥祈福吧!但又不知該上哪間寺院好?正巧多年不見的國中同學「明穎」,打了一通電話給我,她說:「家梅!好久不見!最近好嗎?」聊著聊著,我忍不住告訴她:我已辭了工作及最近家裡發生的事。

我跟她說:好想到寺廟走走,為哥哥拜拜藥師經,功德迴向。不料電話裡,她清朗、甜悅的聲音一轉,突然的說:「家惠!其實,我今天打這通電話的目的,就是要告訴妳:我已出家了!目前暫住在彰化二林的古嚴寺,有空的話可以到寺院來找我,我們一定有許多可聊的.....」

真不敢相信明穎出家了!前陣子不是還聽說她要出國進修,而且也未聽說她走寺院什麼的,為什麼說出家就出家呢?難道她捨得放棄燦亮的出國夢?畢竟她是那麼年青、優秀、有才華!從政大英文系畢業後,就留在哥哥的公司幫忙,已多年不見,腦海中不禁又浮現我倆在學校相處的情景。

「對了!家梅!妳不是說想為哥哥拜藥師經,可以到我們寺院拜呀!我帶妳去見我們的師父。」當時我心想:能接引她出家的師父,一定是個不凡的人物。於是,決定秉明母親,帶著幾樣隨身日用品,到古嚴寺看她,如果還住得習慣就多住幾天,趁此體驗一下寺院生活。

當我抵達二林車站,明穎已算好時間在車站等我,這戲劇性的一幕,明穎與X師?我冷不防的跌進兩者的落差裡,是她?真的是她?好像以前的明穎已距我幾光年遠,一時很難把印象中的她,和眼前這莊嚴的出家人兜在一起,只覺「士別三日,刮目相看」,瞧她一臉光彩、掛著獨特的微笑,似比以前多了一分成熟與穩定。

「嗨!妳好嗎?」她跟我打了聲招呼,明潔的眸光,熟悉的微笑,我知道印象中,那青春的影象又逐漸在我腦海甦醒了,明穎又回來了!到了古嚴寺,她拉著我坐在樹蔭下,此刻古嚴寺涼風徐徐,我倆話匣子一打開,又聊了起來。這時,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梵唄聲,是寺院的晚課吧?
聞之令人身心泰然,如沉浸在一個美麗的夢裡,是的!一個恬靜的夢,與之相比,紅塵十丈更覺騷動擾嚷。

於古嚴寺最初的一個好印象,是我未來出家的一個漂亮的起步,接著隨眾出坡、早晚兩課、聽經聞法、午後整理菜園、黃昏阡陌悠然散步、夜晚偶而興之所至的星光夜語、聽比丘們們說說她們的心路歷程....規律的寺院生活及固定一星期中,老和尚一、兩堂的精神講話。慢慢的,伽藍的一切已深深烙印在我心,我不禁思索著:究竟佛法含有什麼奧義寶藏,讓那些師父們願意留在這裡,過著暮鼓晨鐘的生活?還有,我發覺他們口裡的老和尚,不僅是一座珍貴的佛法寶庫,也常現身說法,將身教、言教貫注在生活裡,實是一位不可多得,令人欽佩的長者。

那時的老和尚正在修苦行,現頭陀相,晝夜二時嚴謹、堅勵,並以自立、內省、依教如法的教育風格,力行莊嚴、寧靜、淡泊的修行,在生活中不論是出坡和上課,時發警鐸之音,這震撼性、耐人尋味的叢林教育,真叫人驚歎佩服啊!

師父不時剖析精湛的佛法義理,尤其在禪慧的表現上,更是深深觸動、搖撼著我。不禁為此伽藍道場的一切感動著,最重要是:我覺得這裡就像我的家,不禁在心底呼喚著:親愛、慈悲的佛陀啊!感謝你的引渡!孩兒流浪三界已久,如今得以賦歸!

出家記

在古嚴寺,我虔誠、謙卑的領受佛陀教育,每天霑濡著法喜,迎向開闊。當然,也會固定的安排拜藥師懺的時間,因為才來不久,人事的生疏,導致趣譚時傳,印象裡最深刻的一次是:不知「白羯摩」是出家人專有的會議,有一次大眾們正往會議廳走去,我也跟著興致勃勃前往,當時X師拉著我說:
「家梅!這是出家人的“白羯摩”,妳不用參加的,我看妳乾脆到圖書館看看書,或者上大殿禮禮佛!」
「不要!妳們開會我也想聽聽!讓我多學習,增廣見聞不是很好嗎?」
「不行!“白羯摩”是出家人的會議,在家人是不能聽的,等妳以後出家再說!」
那時,我突興起一個強烈的念頭,如果現在就出家那該有多好!

就這樣,在古嚴寺住了一段時間。那時的X師已在「能仁佛學院」任教職,她不時鼓勵我到菩提寺讀佛學院,換個環境磨鍊、磨鍊自己。我想:能再重拾書本,當個學生也不錯!便逕往菩提寺去,那是我第一次到菩提寺,人生地不熟的,再加上因為燙頭髪,顯得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,還有人以為是哪個「歐巴桑」要來讀書。就這麼帶著學習的心,在學院安住下來,算一算,前後共當了二十六天的學生就出家了!其實,在這期間不時有同學傳出「皈依」或「圓頂」的喜訊,一批又一批的,每次都讓我有不同的感觸。

終於,圓頂的日子到了!那一天,我從一個觀禮者改頭換面為「出家師父」,不知為什麼,在剃完頭的那一刻,我長長的噓了一口氣,好像有一種完成「大事」般的輕鬆,那種入佛門,更貼近佛陀的喜悅,至今難以忘懷!

出家後繼續留在學院讀書,一直到半年後才歸常住,那時,更加肯定老和尚是個可親可敬的善知識,內心由衷的感謝他,為大家提供了這麼一個修行的好地方。而另一邊,母親一向都信任我,我們也常聯絡,所以她越來越尊重我的決定,當我告訴她:「我相信出家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!」她也能分享我在這裡的一切,當我把圓頂的事告訴她時,她深深的為我高興。

哪知舅舅知道我出家後,急匆匆的登門數落媽媽一番,他說:「妳也只有一個獨生女,竟然還讓她去出家?妳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她呢?一個這麼乖巧的小孩,多讓人捨不得......」
所以,我出家母親原本歡喜,但在被舅舅訓了一頓後,心裡不免難過、自責,我在電話中一再的安慰她:「媽!您放心!我過得很好!各人路各人走,別擔心!改天我會回去看你們的,先幫我跟舅舅問個安!」

還有一件事令我不解,不知是何因?何緣?當時老和尚竟要我拜X師為師,但X師堅決的婉拒,她說:「同樣年齡又是同學,如果收她當徒弟,我會不好意思管教的!那該怎麼辦?」
同學與師兄弟?人與人之間的緣還真奇妙呢!無論如何,我終於加入出家行列,而且與X師同侍一位師父───上白下雲老禪師就是我們依止的師父,何其有幸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