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佛法的四相

    「善行、惡行總是離不開身、口、意的行為,當你面對別人,看不慣別人的行為表現時,是先返照自己還是先責備別人」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衲衣下的故事期數:322期2017年6月

我看佛法的四相  /恕

 

一、“順與逆”的突破

菩提寺每週的《佛說四十二章經》老禪師DVD研討共修裡,大家不乏腦力激盪,熱烈的提問研討。在第六章「善行、惡行」的討論中,若勍法師到一個問題:

「善行、惡行總是離不開身、口、意的行為,當你面對別人,看不慣別人的行為表現時,是先返照自己還是先責備別人?」以下是討論的部份:

 

--會看不慣別人,是因為他的言行講到你了,用你不喜歡的方式、口氣與表情表現出來,感覺自己不被肯定,又無法一下子拉開空間,剛開始只是心裡不舒服,慢慢的累積能量就爆發,可是一味的埋怨、訓責別人問題就可以解決嗎?。

 

--我覺得有時心會像個放大鏡,把憂苦、仇恨、煩惱無限放送。當問題發生,煩惱生起時,如果不能作主、無明之下,當然是迷惑,根本無法化解問題。

 

--與人發生爭吵不快,當下的緣境,所謂第一現場如果無法把握自己的五蘊修養,只好先離開再慢慢的倒帶,冷靜分析事情的脈絡,檢視所行是“自利利人””還是利人不利己、利己不利人?最糟糕的是“損人損己”!這時可以把握止觀行門,看看自己有沒有進入「非想」?也就是生起第二、第三、第四個突破性的想法,所謂“轉業為道”的思惟。

 

--常說“菩提心”、“菩提道”,我覺得“菩提心”是修養的啟發與熏習;“菩提道”是修行覺悟的過程,它包含了「覺悟」的點線面,點點滴滴的漫長的觀行養成,也就是修養的過程。

 

--看不慣別人,依自己的意思去批判別人、責怪對方,這種表現也是業啊!這時不妨在想行之間建立間隔,去思考、返照--為什麼我會看不慣、聽不慣別人的行為?他人習氣的展現,一定有其成長的背景,為此而起瞋,那一定是你的業和他相應了。想想:假使別人表現的是善,對你有什麼幫助?表現的是惡,對自己又有什麼損害?於善惡,如果不能這麼把握,藉引為鑑,就難以顯現法性真如,頂多只是分別善惡好壞而已。

 

--你提到“法性真如”,依法性真如來說,不是只談好、不談壞,或是否定不好,但取其善;法性真如不僅是分別,更要從分別中認識,最後顯現其效益,達到利益的。在老禪師的《大般若經要解》中冊〈十二真如中〉中有講“法性真如”之道:

法,涉及事與理,其性質有正面的,也有負面的,至於如何從這些虛假的、缺失的問題中突破,以至顯現其真實、圓滿的結果,那就是法性真如。

 

最後若勍法師把這個問題做個總結:

  首先我們要認清,自我多半是在人際關係中受傷的,尤其是在聽到逆耳的批評,或者被別人惡意冤枉的時候。學佛就是要去分析、比較、選擇,一個結果是善與不善?不善使其善,善還要使它更好。一次次的嘗試,對事情的看法會不同,對自己與別人會有更多的認識,看人不慣是因為執相的關係。

 

二、“得與失”的轉悠

在研討中,有人提到:在家時曾經丟錢,當下感覺難過,後來會生起另一種思惟:別人撿到了,一樣可以去買東西,發揮錢的用途,就不會一直想:「錢丟了,好可惜!」錢反正是要用的,我用他用都一樣!

 

--既然錢已失,我們只能從「正面」想,遺失了錢再難過也不能挽回,人家撿了,希望他能好好利用,自己就不會有失落感,不再往「負面」想。如果修養的無限性遇到負面的情緒限制,無法展現修養,那麼欲化解問題就會「心有餘而力不足了」。    

 

--有個師父也講一則網路上流傳的故事:

一個老人跟著一群人擠著上火車時,不小心把一隻鞋擠掉了。入了座位,老人不慌不忙的把另一隻鞋從窗口丟出去,讓人大吃一驚,老人解釋道:「這一隻鞋無論多麼昂貴,對我來說也沒有用了,如果有誰撿到一雙鞋說不定還能穿呢!」

--每個人的生命中,都無數次重複著得與失,都有因為失去某物而難過的經驗,如果是「金錢、地位、榮譽、名氣」上的得得失失,其實那跟我們的生活品質好壞並沒有太必然的關係,所以這個「我」可以很重也可以很輕。

--失物被人撿起再使用,那也很好,錢反正是要用的,我用他用都一樣!可是能做到這不容易,通常都為“得”而欣喜,為“失”而苦惱。只有具修養的人才有這種開闊的思想。其實與其懊惱不如換一個角度想,也許你失去的正是他人應該得到的,普希金在一首詩中寫道:「一切都是暫時的,一切都會消逝,讓失去的變為可愛吧!」所以也有這種可能--抱著積極樂觀的心態,失去也會變成美好。

最後依佛法四相來說:

我相--我與鞋的關係,一般人的“我”擠掉一隻鞋,自我意識的表現會覺得不捨。

人相--穿鞋要成雙,為掉了一隻鞋惋惜,這是人的分別之相。

眾生相--肯定人相,但並沒有捨棄其他眾生或其他現象,於是把另一隻鞋也丟下去了。

壽者相--能顧及穿鞋的需要與便利,能產生更大的價值;而依於我、人、眾生之外,尚有許多不同的鞋、更多“得與失”的事,在不同的時空發生。

 

三、突破四相“無”的妙義

有人說:金錢、鞋、楚王的弓尚是身外之物,如果遺失的是”心”,又或者是重要的人、物,譬如“子女”、“親人”、“名譽”等,怎麼辦?

--“子女”、“親人”、“名譽”那又是另外一個相,可以下次再談,目前所論是「如果把一件事看得很嚴重,也就是認同了它所代表的意義、價值或遊戲規則」,譬如“升遷”代表成就;“第一名”代表榮譽……,它當然就構成你沉重的壓力!反之,如果看開、放下、自在,那麼成敗得失也就不會那麼傷心掛懷了!自然身心就不再倦怠。所以,就看你是以“業”完成四相,還是以“道”為上,慢慢達到“無”的修養--所謂的「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」。若執著於相,在名相上大體是以“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”這四相來說的。

 

老禪師在其《金剛經集義》有講到「於相也好、見也好,行者應該體取突破的關鍵,全在其中一個『無』字;無,不是沒有、否定,而是在『不可以』的法義之中。但是,要瞭解『不可以』的法義,必先深究『無』的因緣。」而《金剛經》有談到「無我見、人見、眾生見、壽者見。」

 

這個“無”就含藏修養、突破的樞機,依佛法的四相來看,可見不管做什麼,一個人的自我都會涉及到他我,還涉及到其他六道眾生,當然也涉及到壽者。所以,眾生的情識作用,往往著重於自我,無論是汙染或執著。倘若無我,則人,眾生,壽者諸相,悉無所住;大乘菩薩行者,便是以清淨和平等為“我相”的突破。

 

四、「楚王失弓」的故事:
還有一則「楚王失弓」的故事也涉及“得與失”。

一日楚王出遊,亡弓,左右請求之。王曰:「止,楚王失弓,楚人得之,又何求之!」

孔子認為楚王的心胸尚不夠寬廣,他說:「失弓的是人,得弓的也是人,何必計較是不是楚國人得弓呢?」在孔子的心目中,人人都是平等的「人」。在《論語》中也有記載,一次孔子家的馬廄著火了,孔子回家後就說了三個字“傷人乎?”,意思是只要沒傷到人,其餘的他都不在乎,人是孔子最為看重的。

但是老子聽到孔子的說法後,他提出更寬廣的說法,把“人”這個範疇也消除掉,老子說應該是:「失弓,得弓」。似乎在老子的心目中,對於人事得失又更勝一籌,不一定非要人拾得弓不可,猴子也有機會拾取來玩。再者,佛家評論說:對“弓、人、楚"等概念都應超脫,因為緣起性空,何來的得與失呢?故此有人批評楚王侷限於「楚國」的意識;孔子拘泥於「人」;道家拘泥於「弓」。這裡若以佛法來說,連“我”都不可得,又何必求“弓、人、楚”呢?

後來名家公孫龍借用孔子關於楚王失弓的說法,指出孔子認為“楚人”和“人”是兩個不同的概念,也就是“楚人非人”的意思,便借來辯護他自己的“白馬非馬”的理論。

 

 若以四相來看:

我相──楚王失弓,雖然不計較是不是楚國人得弓,可是也是出自“自我意識”。

人相──孔子不能忘情於人,這也是一種執著“他我”的表現,最多只能完成一個“人相”而已,

眾生相──老子無法忘情“弓”的得與失,認為人與天地萬物、其他眾生也是一樣的,都是造化和自然的平等產物。而不論楚王、孔子、老子相互之間也不過是多數的我,持著不同的觀點,亦可以稱之為“眾生相”。

壽者相──得與失,此中就有時間與空間的不同,它的“壽者相”若要分析得更細,肯定能探討得更多。

 

五、貪瞋癡之說

研討中,在《佛說四十二章經》第二章講到「斷欲絕求」,老禪師釋義:

當然你的所求,就有所謂『必須的』、『無可厚非的』、或者是『勉強的』。

『必須的』,我們能藉以滿足,維護它的生命,維護這個色身。....所謂『無可厚非』呢?舉一個例子來說比較容易瞭解,譬如戴手錶是希望知道時間,那是不是一定要什麼樣的手錶才可以知道時間?這裡面的等級、價值就差別很大。那為什麼會涉及到『無可厚非』呢?很簡單!看你個人的經濟條件而去戴什麼樣的手錶。如果你一個月只有兩萬塊錢的薪水,去買一個價值兩萬塊錢的手錶,那就不應該了,這就是『強求』了。

 

老禪師提出這三個要點,無非是提醒我們:先認識這些,然後當心念中發起這些欲望時,就知道怎麼去面對、拿捏,目的當然是不要造成傷害,因為傷害不但會涉及到別人也會涉及到自己。關於「貪」,有人講了一個“一擔柴的故事”:

一位和尚上山砍柴歸來時,在下山路上,發現一個少年捕到一隻蝴蝶捂在手中。
少年看到和尚說:“和尚,我們打個賭怎麼樣?”
和尚問:“如何賭?”
少年說:“你說我手中的蝴蝶是死的還是活的? 你說錯了,你那擔柴就歸我了。”
和尚同意,於是猜道:“你手上的蝴蝶是死的。
” 少年哈哈大笑,說:“你說錯了。”
少年把手張開,蝴蝶從他手裏飛走了。
和尚說:“好!這擔柴歸你了。”說完,和尚放下柴, 開心地走了。

少年不知和尚為何如此高興,但是看到面前的一擔柴,也顧不上細思,便高高興興地把柴禾挑回了家。父親問起這擔柴的由來。少年如實講了。父親聽兒子說完,忽然伸手給了兒子一巴掌,怒道:“你啊你!好糊塗啊!你真以為自己贏了嗎?我看你是輸也不知道怎麼輸的啊!”少年一頭霧水。父親命令少年擔起柴,父子二人一起將柴送回寺院。少年的父親見到了那位和尚,說道:“師父,我家孩子得罪了您,請您原諒!”和尚點點頭,微笑不語。在回家的路上,少年說出了心中的疑問,父親嘆了口氣,說道:


「那位師父說蝴蝶死了,你才會放了蝴蝶,贏得一擔柴;師父若說蝴蝶活著,你便會捏死蝴蝶,也能贏得一擔柴。你以為師父不知道你的算盤嗎?人家輸的是一擔柴,而贏的是慈悲啊。」

這故事含藏「貪、瞋、癡」的內容與法義,現實生活中時常「輸、贏、賺、賠」折磨我們的一生;在我們因貪而自認為贏,正揚揚得意時,其實可能輸了更多,自己卻沒察覺。

--關於「瞋」,另有人提到:

貪瞋癡一直是佛法常探討的問題,在雲老禪師的《白雲小語》中有這則法語:

貪,是過份的心行。瞋,是吝嗇的心行。癡,是迷惑的心行。慢,是勢利的心行。見,是作秀的心行。我心我行就在強調自己。

 

 人總是太執著、太保護自己這個“我”,吝於放下對別人的成見與評斷,當聽到別人談到自己,就會不願放棄這種「不舒服」的感覺。人都乘業而來,自己與別人都會有一樣的表現,看不慣別人時,能否先調伏自我?以平常、寬容的心看待別人。人總是有情緒起伏,就像月有晴圓缺,不妨視為自然常態,反應就不會這麼激烈。「我會生氣」那也是無始以來的習氣。瞋心生起時不妨思考:

「為何有這些現象?」如果到色塵緣境就先表現不平的情緒,無法在情緒已蘊釀的初始先調伏自己,便免不了起爭執,事情就會變得越來越嚴重,一件事打一個結,成了「心有千千結」!所以最好在問題很小的時候就要去處理它,世間也有這樣的說法:「一次的創傷就是一次的療癒」,若無法作主,生起了分別、計較,那至少執著於「道」吧!問題自然會有化解的機會,不要再去造作業、執著那個“我”。

 

--記得老和尚在東山寺,曾被一位比丘尼罵得狗血淋頭,他都能表現修養,認為讓她罵一下出出氣,可能她的心裡會舒服一些。修忍辱就要守戒,站在「道」的立場可以不再發動身口意的行為;反觀我們仍在「色塵」、「色法」中打轉,根本沒針對「色蘊」去調理。如果問題發生的當下,就去面對處理,就不會累積,下次再發生時,可能間隔就會大一點,隨著歲月慢慢進步,就會減少業作的爆發力。

 

貪瞋癡的例子、這裡只講兩個,至於癡的故事與法義,就請各位大德自己去思考了!

七、七十擔柴的故事

最後再與大家分享一個故事,在《禪行者》一書,講到雲老禪師跟他兩位同參--寶乘、流雲,一同去參訪終南山絕巖處隱修與潛居的大善知識,此段心路歷程尤以南五台的後巖,削壁古洞,人跡罕至,險地藏龍,一路艱辛極苦加危險,最後在被喚為“三絕巖”山上,終於尋訪三絕老而能滿足渴求“探奇”的道心。巧遇機緣,老二領著流雲,老三領著寶乘,分別離開茅庵,現場僅僅留夢雲(雲老禪師),與老大對面而坐,幾番偈語的對白,禪法的流露,讓雲老禪師感受到了「禪」的深度,那何僅是幾個層次而已!

 

有一夜兩人朗朗聲韻後,茅庵前,寂然回互已只賸下夢雲獨自一人;三絕之老大,已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;月光下,但見地上遺留了幾個大字:「明日起,樵夫七永日。」這下可好啦!七天的打柴工作,將是一個如何的時刻?而且隔日一早聽到老大冷冰冰的說:「七天七十擔柴,以山中的枯枝為對象,不得馬虎行事!」

 

七天七十擔柴,一天打十擔,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!但是為了生死道業,他沒有少許的投機取巧!可是每當打柴歸來,看到那日漸加高的柴堆,和那日漸接近的七天期限,便忘了疲勞,眼看著即將收成豐碩的果實。

沒想到第六天的夜晚,夢雲懷著興奮的心情,盤算明天完成了最後的工作,如何去面對三絕老之大,迎接禪法開示的時刻。可是他失望也迷惑了。原本堆積如小山的柴薪,此刻已不見了蹤影,呈現眼前的只是三絕老之大,一個結跏趺坐的法相,寂靜、莊嚴,令人迷惘的景象,所表示的是什麼?無可奈何,他只好轉身往回走。身後三絕老之大,朗朗說道:「不要忘了你的七十擔柴!」

七十擔柴他已完成了六十,那如山堆的柴薪,究竟那裡去了?雖然,他可以不必計較柴的去向,但是,三絕老之大的話,明明告訴了他,不是再打十擔就可以解決得了的;所謂的七十,好像不是個肯定的數字,內裡意味著無限或無量,莫名的磨練與內心的翻騰,他必須從頭做起,過去的艱辛是白費了。想起自己離師下山,發心行腳參學,原本就是為了折服自心中的一個「傲」字,立意到處磨鍊,接受考驗,而得改變習氣的機會;因此,他得歡歡喜喜地去承受擺在面前的折騰,務期於五蘊中的「行」未為之發動的空間,體取自我的心識變化,這樣,他可以獲得歷練的饒益。

 

翌晨起來,三絕老之大又在床頭吊著一塊牌子,上面寫道:

 「不是大願不求道,要行頭陀先改造,偷閒難積七十薪,懶散怎堪入佛竅!」冤哉枉也!

夢雲每日辛勤,心頭難辨滋味;頓地一種衝擊,促使他奔向堆柴的地方,幾乎令人不能置信:數日辛勞積存的柴薪又空空如也!他又得從頭再起。問題是三絕庵周遭的枯枝,經過他再次的搜集,已經是沒有了蹤跡了,他必須擴大範圍,增加行程,纔能採集足夠的枯枝;也因此,每天他必須付出更多的時間。他耐心地辛勤工作,沒有怨尤。然而,三絕老之大,似是並不滿意,想方法設計要折磨他,凌辱他;起先,只是偷偷地把打好的柴藏起來,責怪他好吃懶做;後來,乾脆一擔一擔的堆起來放火燒光,然後冷言冷語的說:

  「加點勁吧!這樣下去,莫說七十擔交不了差,每天還不夠放一把火的哩!」

 

  這是什麼樣的要求?簡直就是蠻橫!他氣憤了,不以為這種磨練於道有所助益;但經過一番冗長的思慮,他決定面對一切,毫不抗拒的去承受...翌晨,他照例走向林間,四處尋找枯枝,縱然,那不可預知的未來如何?他也應該做為一個學習的行者,從歷鍊中發現自己,究竟具備了多少修養,包括無始以來的業識的真象。

(節錄自雲老禪師的《禪行者》)  

 

這則不同凡響的故事,見證雲老禪師身為一個禪法修學的行者,甘心接受磨練,充分體現「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」的修養,其德養已遠遠超過「七天、七十擔柴!」正是所謂:「千錘百鍊是人間,汗血揉和造不凡,風霜雨雪沐朝夕,戴月披星步步難!」(出自《禪行者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