禪師的另一面 若朴
老頑童的生活小記事
在徒弟心中,他是嚴父、是慈母,他有著菩薩的慈心悲願;他似乎有點遠又不太遠,讓徒弟們既敬愛又畏懼;然而在親近依止師父的這幾年中,我所認識的師父,除了這些,他還有顆赤子之心,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頑童。
年少時期:
九歲以前,懵懵懂懂、不太開口像個自閉兒,天冷天熱,不知要添衣脫衣;肚子餓了,不知要吃飯,吃了也不會說飽。
十二歲時學比丘,向老老和尚說想讀金剛經,老老要他背經文,他支支吾吾唸不清楚,老老和尚抓起經本丟到門外,小小年紀的他默默拾起經本來,對著老老和尚說:「有什麼了不起,將來我一定要比你強!」說完拔腿就跑,老老和尚嘴角泛著微微的笑意。
十五、六歲愛作夢的年紀,向老老和尚表示他想當個「船子和尚」,即駕駛一葉扁舟,過著行到哪、停到哪的雲水生活,豈料老老和尚卻澆了一盆冷水,說:你不如當個「汽車和尚」方便些。
軍旅生涯:
十年又一百天的軍旅生活,雖然外現俗家相,卻內密菩薩行。早年軍人生活清苦,他常藉著各種理由打牙祭,送些米糧到同僚家,讓一家有所溫飽;有同事追求女友,他也慨然出借當時少有的西裝、皮鞋、領帶……全套行頭,終讓對方贏得美人芳心。
在軍中,同儕稱他為「頭兒」,因為他練就一身功夫,膽識過人,尤敢仗義直言,不畏強勢。走在鳳山街道,可說無人不識沒人不曉。
過人的智慧、縝密的觀察與思考,使他能處處洞燭機先。四十年代,當舊台幣貶得如同廢紙時,他卻逆向操作,一麻袋一麻袋的收集舊鈔,待政府發行新台幣後,果然受到財神爺的眷顧,發了一筆好財。在那個年代,存錢是他最大的希望,從不放棄任何可以攢錢的機會,因此代課、參加歌曲創作比賽、投稿……積聚點滴,為的是等待機緣成熟時有所資糧。
重拾故我:
恢復本來面貌後,南北奔波、弘法利生,利用資糧陸續開設講堂、收徒講課,一心為教為法,即使已近九十高齡,仍不曾暫歇。
他也喜歡嘗鮮,電子科技產物如:電腦、PDA、手機樣樣皆有,儘管耳不聰目不明,卻不放棄學習,不過最後總還是秘書代勞,他說:誰叫ㄅㄆㄇㄈ不認識我!
他看電視,也常被電視看。因為電視中不管新聞、戲劇,宛如社會人生寫實縮影,是他講課運用材料最好的來源。「大陸尋奇」是他熟悉的節目,看到農閒時慶豐收的報導,他會起身搖首擺臀踏著舞步(有如台灣的車鼓陣)自娛,因為這是他熟知的未秧歌。
在信徒中,只要是「媽媽」有困難,他一定鼎力幫助為其解惑。因為在他的心中,對母親有著深深的思念。三歲離開娘身邊,外婆成為他最親的人,七歲捨俗出家,又離開摯愛他的姥姥,十歲失恃。母親臨終前在他肩膀上狠狠的一烙齒印是對他的不捨,至今想起仍痛徹心扉。一天,當徒弟的我接到他的電話:「今天可糗了!」「怎麼啦?」「剛才看了一部三個孤兒流浪的故事,劇情編得不錯。」聲音悶悶的,「您哭啦?」「嗯--」。
看著電視螢幕裡,他一本正經的說法,當徒弟的有時會裝小問他:「為甚麼你眼睛這麼小?」誰知他裝得更小,立刻瞪大眼睛反問:「這樣會小嗎?」
年紀漸長,難免讓徒弟擔心身體病苦,這時,他會立刻縮小腹、挺胸膛,然後使出一套「拳打南山猛虎、腳踢北海蛟龍」的招式,告訴徒兒們:「安啦!」
當然老頑童也有心情鬱卒的時候,尤其徒弟們自我意識膨脹、尤其徒弟自認修養高人一等時;他常常一個人沉思,想著千佛山的未來……,想著衣缽傳承……,想著幾十年閉門傳授,徒弟們於佛法知見上得到了多少?運用於修行上的又有多少?想著、想著……直到星夜…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