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問: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一開始的觀自在菩薩是不是指觀世音菩薩?
師答:很多人講心經的觀自在菩薩就是觀世音菩薩,這是不對的。心經是般若部的精華;「觀」可說是修行的方法;「自在」是解脫之後才能夠得到的,即是得到解脫之後的現象才稱自在;菩薩,全名是菩提薩埵,是修行覺悟的人。
以菩薩來說,已成就的稱果位菩薩,正在學習未成就的稱因位菩薩。觀自在菩薩是講已經成就的菩薩,這裡是說過去已成就的菩薩,不是指觀世音菩薩;是講行「觀」之後,才能夠得自在,如果不修行觀法就不能夠得到自在;而修學觀法要以什麼為基礎呢?要以「般若波羅蜜」為基礎,所以心經一開頭就提「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......」這是說明行「觀」才能夠求得解脫,得到自在。
自在之後,得到何種因果現象?即達到覺悟的目的,而覺悟的結果是什麼?便是已經成就的,或者是正在學習的菩提薩埵。菩提薩埵如翻譯成「覺有情」,比較難理解,因為覺悟才是成就的目標;所以理想的翻譯,應該是:如果想要得到覺悟,必須得到自在,要得到自在必須修學觀法。千萬不要直截當成觀世音菩薩,觀世音菩薩當然已經達到了這境界,如果一定要把觀世音菩薩扯進去,我寫了一本「心之路」,大家可以看看。
心之路,是專門介紹心經,裡面有很詳細的解說,文前的華梵語心經,對照全文,可以用國語發音去讀,可是千萬不要用ㄅㄆㄇㄈ的發音,ㄅㄆㄇㄈ的發音可能會發錯,譬如「他」字就不能發「ㄊㄚ」的音,要念「ㄊㄨㄛ」,因此,裡面有許多字還是有差別,只是也不須特別去學梵文發音,只要按照一般的國語發音就可以了。
客問:請問心經談的「照見五蘊皆空」意義為何?
師答:五蘊即是自我,自我即是五蘊的變化作用。吾人修行是修行自我。自我的調理,先從色心相應而蘊顯,瞭解色蘊形成的因緣與因果,確定色蘊的完成來自色法與心相應行,才有受、有想,而後才有行為造作,五蘊即是如此完成的。此外,欲修養自我,必須在想、行之間建立間隔,於間隔中運用思想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才能照見五蘊的真貌。
五蘊皆空之空,乃是從有的突破而來。「空」有空亡之空,或者聲聞、緣覺之空,亦有菩薩之空,各種空境都不一樣。五蘊皆空是指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而言,從有的發起,若能先空其有相,才是五蘊入空之道。但,學佛修行的重點,在吾人一輩子永不分離,而又必須處理的自我,不論是造作或將來受報都是它。自我就是五蘊,五蘊不起變化作用,「我」就不會造作善惡諸業了。
客問:請問五蘊中之行怎麼解釋?
師答:五蘊中談「行」,只是一種籌量、計劃,因於身、口、意而言,意一動,身、口才有造作,譬如,原先想我應該怎麼辦?後來想一想,又覺得不能這麼做,會有如此的行為,意念只是五蘊的變化現象,我們常會想該怎麼做,但又有所改變,如此原來的行就不可能發生,「行」乃是經由身、口、意的發動,於內即是五蘊之行,於外即是身、口、意之行。
客問:百法的想與五蘊裡的想,有何區別?
師答:在法華經裡有五種想,般若學則有九種想,為何有這麼多差別?因為佛陀說法是依對象而異,故有不同。五蘊之想是以「自我之想」而行觀法;百法中的想和俱舍七十五法以至成實八十四法之想相同,皆以了別為理念,至於其他是以法的差異為想。
客問:請問師父,心經色空義如何解釋?
師答:很多人把色空的「色」定位在色塵、色法上,這是錯誤的。心經裡「色即是空......」色是五蘊之色蘊,以前跟大家講五蘊時都會強調:五蘊的色蘊,是以色塵做基礎,色塵形成法塵具備了意義轉成為色法,我們的心去相應它,產生感受,這時候的色,才是五蘊之色蘊,即是心法與色法相應之後的「色」,才是五蘊之「色」。此時才能談「有」、「空」、「無」的問題。
先舉個例子來談色塵、色法的認識:好比一張桌子,一片牆壁,都只是色塵,如不談它時,它的存在只是個色塵而已,現在要談桌子、牆壁便由色塵轉成了法塵。色法又是什麼呢?色塵對「我」而言,已具有法的意義。以桌子而言,比方知道這張桌子是以什麼材料做的、有什麼用途......桌子對我而言,便由不相干的色塵轉變成法塵,但是跟「我」--心,還沒打交道,心要和它打交道,法塵就成為色法。
又例如心色相應,或不相應的道理,透得這點,便能瞭解色空之義。比方五金行的貨櫃架上掛著一把刀,刀是色塵;若認識那種刀做什麼用的、什麼質料、怎麼做的,刀是法塵;可是,自己跟刀有什麼關係?若不需要它,不必要買它,刀只是法塵,則與己無關。但當起了心念,看中一把刀,想買下做什麼用時,刀就成了色法,心、色相應後,五蘊完成,自我意識表現出來,付之於行為結果。
我們知道,菜刀是切菜的,水果刀是削、切水果的,武士刀是供學藝練武、練日本武士道用的,在正常的情形下,如要選購,一般人的色蘊是依此發展,於受、於想、於行、於識運作而完成色、心相應,而後作取捨,做什麼用買什麼刀。但是假使有個人很生氣,氣得要殺人,到店裡買下一把刀,為的是拿去殺人;這麼一來,心念起的是無明,心色相應的結果(就是不管什麼刀,依他心念的需要買了再說)色蘊既是無明怒火,受、想、行、識之一連串發展,付之於行為的結果可想而知。這是依於現象來看「有」。
那麼,於「空」的現象怎麼說?假使一把刀,擺在廚房裡,本來是切菜用的,現在很生氣,卻拿去殺人,刀的目的及功用都表現出來,刀的功用表現有兩種不同的現象,一是用它去切菜,無傷於人,一種拿它去殺人,造成傷害。再看,刀是切菜用的,於殺人而言,自己的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都是空相,因為不存在,於此,五蘊是空,自然無行為造作,更不會得什麼結果。頂多,於你的感受,刀如果不夠利,就會去磨一磨,切菜比較方便,是不是?這裡面,有因果關係、因緣法則,會涉及到有、空差異之道理。所以,我們談色空義,要依於「有」的現象去辨識。因為心、色相應,色蘊形成後,感受可以因為「想」之修養而改變,如此,想、受起了變化,不僅行識不一樣,連原來的色蘊也會成為空相。「色即是空」、「色不異空」,「受、想、行、識亦復如是」,理即在此。
因此,要知道空相,必決定於有相,若捨棄「有」的作為,談不上空不空的道理。比如做夢--很奇怪,自己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怎麼會作出這種夢?對己而言自認是空相,其實還是有相,為什麼是有相?必定曾經有過這種想法,只是於過去並沒有注意它,或不在意它,而意念、相卻是存在的,於己而言似是空相,事實上已進入識田,否則怎會在夢裡顯現出來呢?其實,如果這個意念雖然顯現出來,若不去做的話,還是空相。只是有人會害怕擔心,唯恐夢到了,會不會成真?須知做不做完全在於本身,心為主宰,還可以顯現空相。
談色空,千萬不要把「色」當成色塵或色法,如果這樣的話,就不懂「即」或「不異」的法理。它一定關係到五蘊中受、想的問題,你的感受、你的想法,什麼樣的感受、什麼樣的想法,或有這樣的感受、不作這樣的想法,內涵是可以改變的,裡面就蘊藏了「即」及「不異」的道理。心經談色,是講五蘊之色蘊,重點如能把握的話,問題就迎刃而解,關鍵在受、想上面的改變,熏習佛法,便是學習這層修養。
如果想、行之間建立起間隔,使原來的想加以改變,使不同於原有之想--本來想這麼做,結果不這麼做,這想就成為「非想」。比如說,這件事使我很生氣,原來感受是難過,要去打人、揍人,可是想一想,再想一想,不能這麼做,人家這樣對我,我會難受,難道我以同樣方式對付人家,人家會好受嗎?想、行加大,建立間隔,想蘊改變,這便是佛法的現實饒益功德。色蘊雖然沒有變,但可以使它不成為事實,而完成空相。在佛法中,這是個非常妙的道理;我常說,學佛修行辦道,就是面對「自我」,自我就是五蘊。修行,是修養自己,自己的什麼?就是五蘊。因為我們的自我,完全是五蘊起變化之作用。
如果對五蘊下手,就是修行,如果不從自己五蘊下手,即等於有人說:「不吃也沒有關係」,「吃就是不吃,不吃就是吃」似的胡說八道。「不吃」是沒有關係,會說「不吃也沒有關係」,至少已起執著,對不對?如果真正無動於衷,什麼東西都不認識的話,才可以這麼說,還能認識--至少你已分別它了,說不吃沒有關係,表示你還很好,並不是不吃就不好,好與不好還是一種分別。佛法所顯示,是怎樣在分別發生之後,不要再計較執著,並要進一步去認識瞭解,要從中有所發現,而且所做的認識瞭解,還要不同於原有的,也就是能發現其中還有多少計較執著,是不是比原來減少了?如此不斷地修養,才能成就道業。
客問:心經講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請問要如何觀照?
師答: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如依我教的止觀法門可以做得到,但必須先把握五蘊的道理,在想行之間建立間隔,這間隔不是自己想建立,就可以建立得起來的,而是要有個空間;四禪八定中第五定是空處(空無邊處定),空處即是完成四禪之後,先要把間隔建立起來,留個空間,空間完成並不就行了,入空不是個高境界,只是個斷滅的暫時現象,入空之後要進入識處(識無邊處定),第六定識處就是認識、瞭解,從中去發現什麼,可見空了之後,還要再往上提昇,並不是一住空就算了,必須勘破苦空、無常,成為聲聞,而聲聞乘還不一定能達到羅漢的境界,因羅漢是無學,如果還有學,那問題同樣還很大。
所以,說「照見五蘊皆空」是以菩薩法來講,因為它的目的是:明白五蘊是身口意的原動力,五蘊如果能夠照見空相,那身口意就不會造作,所以要行般若波羅蜜,也就是要有智慧之行。佛陀所有的道理方法就是智慧,能運用在五蘊起動時,能作得了主,就能照見五蘊皆空,身口意就不會去造作,所得到的就是道,而不是業,這是它的概念。
客問:般若心經裡提到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請問該如何解釋?
師答:這個問題不是用幾句話就可以講清楚的,現在只以概念的方式解釋:「色」不是指一般的色,而是指五蘊之色,是自我跟外面的色塵相應;為什麼談空?針對自我計較、執著而說,如不計較、不執著,即使有外面的色塵,對你而言也是空的,色、空的關係是這麼去分辨的。
至於為什麼會有計較、執著?因自我跟外面的色塵緣境相應,才會產生感受,有了感受才會去思想:該怎麼做?做了就會有結果,這是一連串的五蘊變化。如果色蘊形成了,有了感受、想法,而進一步把這種感受、想法加以調整,色蘊對你而言,就不會造成影響,相當於是一種空相;這是色、空之間的概念。如要詳細的瞭解色、空的關係,可以參考拙著「心之路」,書中解釋、分析得比較透徹。
客問:五蘊的識蘊,是不是一個結論?
師答:「識」是五蘊變化作用的結論,任何的色受想行運作之後一定會有結論,識即經過分別或了別之後,所得的結論。比方要確定好或不好,就是種分別,而經過分別或是作了別之後,自然就是個結果;這說明我們起任何一個心念,都會有個結果。
客問:行蘊,是不是要有知識經驗?
師答:它要以想蘊的內涵做基礎,在想上面下工夫,當然要有知識經驗。如果在想的時候,只照自己的意思去想,不夠的;要依佛法去想,還要看對佛法能不能融會貫通。如果只想到佛法裡面的名相和要求,而不知道法的精神所在,同樣發揮不出其效益來。比方說:提到不殺生,就解釋成持齋,這問題就很大了。不殺生,並不是持齋;不殺生的目的,是在培養慈悲心。而一般人卻把它搞錯了,認為學佛就要持齋,因為不可以殺生,這是不瞭解「法」的緣故。
客問:所謂想、行間隔的「行」,是指內在心的運作或外在身的行為?
師答:那是內在的行。「行」於外即為身口意之行;於內即是五蘊之行--還只是籌謀、計畫的階段;比如我打算怎麼辦,再想想,可能就會改變原有的行的意念,它還只是五蘊的變化現象,於身口意尚未表現出來。
客問:請老師父再把「不垢不淨」的意思說一下。
師答:要把握基本的理論:談到不垢不淨,那是種現象。「垢」是人產生的;「淨」也是人的分別。那麼髒了是不是沒有辦法了呢?髒了還是可以洗乾淨,洗乾淨了,是不是就不用了?還是會用,用了還是會髒,這是「不垢不淨」的問題。
不垢不淨絕不是世俗人說的「不乾不淨」的意思。不乾不淨那是本來乾淨,結果弄髒變得不乾淨了。就好像講自然,本來沒有生滅的,對不對?但是人常說「不自然」,還是因為有了自然的分別;什麼叫自然?什麼叫不自然呢?
女士們常強調一句話:「自然就是美」,請問什麼是自然?插一朵花,這花有自然美,這是植物。其實女士們用的化妝品,它也是植物性、礦物性或動物性的東西,也是自然,那為什麼要強調自然美?說我們人本來就是美,可是,人因受了某些色相的迷惑,於是就弄些東西抹在臉上、嘴上,佛法是用這種方式去看的。
客問:金剛經所說的「空相」是何義?
師答:金剛經屬於般若經典,故以般若學的方式來說空相。「空」依於「有」來說,「相」是現象,有什麼樣的現象,才能顯不同的空相。以煩惱而言,於相是身心不安,屬於「有」的現象。如何突破「有」呢?必須轉煩惱,從煩惱中見道。煩惱中有道嗎?肯定是有道,在於修養的能見與所見的值率;見道了就是「有」。沒有見道,就是「空」。
見「道」了,煩惱即滅,是為菩提的顯現。從煩惱的生到煩惱的滅,不是空相,而是在未見道之前,道在煩惱之中是個空相;其實所有的法,都有空相的存在,於有的現象中去發現,能發現是有相,發現了能不執著就是空相。
客問:金剛經說:一個菩薩不應有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,也就是無分別心;可是老師父回答問題,卻常因人而異,有不同的說法,這是否跟金剛經有所違背?
師答:你把金剛經誤解了,如果說眾生沒有分別,那麼佛法也是多餘的。眾生肯定會有分別,必須依眾生的分別,而說佛法,不是依佛法而去分別眾生,一定要把握住這個重點。
世間本來就有許多問題,釋迦牟尼佛住世說法的目的何在?好比一個醫生看病,他要能分別出病因、病情、病癥,才能應病與藥,才能把病治好;比如感冒,如果醫生不問什麼感冒,統統以阿斯匹靈去治它,可以嗎?
再講實際一點,眾生有善有惡,這是人的分別,佛陀雖不否定世間有善、有惡,但從來不分別眾生有善有惡;依佛陀的理念,世間現象只有善與不善,沒有善惡;對眾生,他是這樣不起分別的。說法要相應於眾生的根基,如果連「相」都沒有,談佛法做什麼?對人有什麼幫助呢?說法的目的,原是要教人破相、清淨相,因為眾生皆有相的分別與執著。
客問:金剛經裡面所說的四句偈,是指那四句?
師答:梵文的金剛經就是由四句、四句組合而成,所以,四句偈是指經文中的任何四句而言。
客問:請老師父解釋「性空」與「空性」之意義?
師答:必須看用於何處,不能只照名相來解。「性」是本有、本質,或者是本體。依空而言性,則性是寂靜;依性而言空,則以物質之相,或精神之用而顯空義,所以說空性與性空,不可以作相同的看法,亦如「飽、餓」,即具空性與性空的不同法義。
客問:請師父解釋「空相」和「空性」?
師答:「性」與「相」差別很大。性可說是性質,性質通常以習氣來說,比方習性。習性有兩種:一是業的習性,一是道的習性。同樣在性的現象之下,性質怎麼會形成?性不會形成相狀,因為形成相是我、是心;心念生而有相,心念滅,相也滅,對不對?那麼空相、空性其理何在?能不能瞭解其差別?
比如:人的習性有善性,也有惡性?此即業性。當業性顯現時,善、惡,好或不好,同樣都會造成煩惱,依於「相」而言,是你身心不安、不自在的現象,才稱「相」;煩惱本身,它只是一種「性」,這種性是可以改變的,為什麼?轉煩惱而成菩提!也就是由迷惑、不明了的性,進入到覺悟、瞭解了的性。所以空其「相」,才能顯現出「性」。性有業之性、有道之性,既知業性不好,要去掉,是否轉為道之性就好?如果是道的執著,同樣不清淨,因為真正究竟清淨是連道也清淨,道之性也要空,但那是最後的了,不能一開始就去空道之性。此即一是從相上執著,一是從相上認識;相的執著是業性,相的認識是道性;意如果執著相,就變成業性,如能發現道,當然就不一樣了。
學佛法在名相中要能知道法在那裡,如果不知法在那,只念那些名相,即使滿口名相,也等於沒有,所以學佛要學法。再說,學佛是希望得到覺悟,覺悟就要學法,沒有道理、沒有方法,怎能覺悟?好比肚子餓了要吃飯,這個道理誰都知道,可是營養呢?不一定會懂,就算營養也都知道,還得看有沒有吸收、消化的能力?真正的道在那裡?道,是你身體所需的營養要恰到好處才是道,你如果認為有營養的就是道,那就錯了,可是話又說回來,我們還是得吃。像筍子是最沒有營養對不對?可是它可以幫助消化,你不能說那不是道,但是你若完全只吃筍子,成了執著,就不是道,而是習性。因此,要把知識經驗能夠展現出來成為力量,才稱做慧。
客問:金剛經說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但我們人需要從「有所住」著手,要如何把握住這個「有」?
師答:我在「金剛經集義」這本書講過,應無所住並不是談什麼都不存在,而是因為有什麼問題之後,必須面對、去探討,要從「有」下手才能突破顯「無」,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先不要從「無所住」上著手,而先要從「有所住」上著手,至於生什麼心,是根據你「有所住」的時刻,所產生的心去把握它。所以,你要把握「有」,如果在當下產生的「有」,你去把握、認識、瞭解它;而後能突破,突破以後,不要認為自己成道了,為什麼?如果認為自己成道、覺悟了,或者小悟、大悟了,還是「有所住」,因「無所住」是清淨的、無所為,已經沒有「有」的存在,所謂「而生其心」,是因「有」而生其心,不是對「無」而生其心,這是最簡單的解釋。
客問:金剛經云:「世尊,佛說我得無諍三昧,人中最為第一。」此「無諍三昧」如何解說?為何還要加「三昧」呢?如此是否為突破空相?
師答:「三」是正,「昧」是受,直譯「三昧」為正受;亦即「在正當的情形下,吾人去領納,完成的受」,此現象稱三昧。三昧的現象很多,般若學上有一○八個,比如看武俠小說,專心致志,不起二心,忘了周遭的動與靜;或者為了照相取景,身口意全副投注於一點上,結果摔了一跤,這些都可說是三昧。「無諍」之「無」,不可解作「沒有」。簡單的說:本來有諍,但不去計較對方之是非對錯,還能進一步去面對自我,此即無諍;主要還是在突破自我(自我意識),而不是空相。
客問:三心不可得怎麼解?
師答:金剛經言三心不可得是說過去心、現在心、未來心,如果把心字擺在「意識」之義,就容易把握。過去的能得什麼?過去的已成過去了;現在的能得什麼?看起來好像有什麼?可是眨眼成為過去;未來的根本就沒有來,又能得什麼?這是以得失而言。
像二祖慧可在雪地斷臂向菩提達摩求法,菩提達摩問他要什麼?他說:「我心不安寧」(吾心未寧,乞師與安),菩提達摩告訴他找找自己的心--既然自己的心不安,就找找自己的心看看;心從何找起?自然要依於「有」,要依於色塵緣境所顯現出來的「心」才是;若不顯時,在清淨的環境下,當然覓心不可得!所以,菩提達摩認為:那就對啦!在清淨的時刻,才找不到心,平常因隨著色塵緣境在那轉,到處都是「心」。
又如三祖僧璨求道,二祖問他要什麼,「求解脫」,問他「誰綁住你了?」......如果從「誰綁住你」問題上都找不出「所綁」,此時,二祖回答他「解脫竟」--你已經解脫了。是不是真正解脫了?因為還沒被綁,如果真的綁住了,能不能解脫?什麼時候不被綁?很簡單,便是面對色塵緣境時,能夠不執著、不計較,還能進一步去認識瞭解,發現些問題的話,就「解脫」了。像我常說的例子--毀謗,如果把毀謗搞清楚,就容易解脫了。「毀謗」是對方講你什麼,而你認為沒那回事,對不對?表示是自己認為對方在毀謗,並不表示對方承認「我在毀謗你」。但人很奇怪,明知道對方講的不是事實,是在毀謗,既知是毀謗卻還要難過,這是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?而人的習氣就是如此,憑自己的感受去起分別,於是有好受、不好受,所以五蘊談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就是指人在受想中打轉--憑自我意識。
客問:金剛經中有「若善男子善女人,受持讀誦此經,若為人輕賤;是人先世罪業,應墮惡道;以今世人輕賤故,先世罪業則為消滅」,請師父解釋?
師答:假使有人讀誦金剛經,居然還有人在毀謗他,說他不好,可見這人過去世的罪業有多重;因為他的罪業那麼深,今生為人,還能讀誦金剛經,可見他過去世已經種下菩提種子,曾經結下佛緣,所以說先世罪業消滅,如果沒有消滅,這一世怎能為人?怎能讀誦金剛經呢?也就是說他的先世罪業,曾經在他的過去世已受過報了,只是還沒報完,到這一生,在他讀誦金剛經時,居然還有人講他不好;是這麼解釋這一段經文,不是因為今生讀誦金剛經,先世罪業消滅。這段經文很多人會錯解,而且容易搞錯,好像一讀誦金剛經,什麼問題都沒有了。
客問:師父是不是像在金剛經裡面講的,在我們日常生活中,只要不入色聲香味觸法?
師答:就是我剛講的,你在現實生活中,離得開嗎?你離不開嘛,色聲香味觸法不只是談到現世生活中根塵的關係而已,它影響到你的意念、自我意識,無始以來所擁有業的種子、道的種子,影響所及太廣泛了,絕不是一般人所謂的禪。
我以前常常說過一句話,不是天下無禪,而是天下無禪師,可是人人都認為禪師,尤其台灣的禪師特別多,問題在於,基礎你沒有把握,千萬不要去參禪,參到最後都是自我意識,了不起經典上是那麼說,其實經典是不是真的那麼說?還是有距離,為什麼?根與塵不可能不接觸,怎麼清淨?舉個例子:人家莫名其妙打你一個耳光,為什麼打我?即是塵不淨,要怎麼樣才能根塵淨?當人家打你的耳光,不單單是不要閃躲,也不要讓人家打著你,要有那種本事,如果挨打了,還摀著臉問他為什麼打你?都是處在無明裡面。
當人家要打你,手舉起來,你不但不會被打到,連躲都不要躲,你想想要具有什麼力量,人家才打不下去?運用思想、發揮智慧,思想裡面要有內涵,你所吸收的資訊都是內涵,先不要太急,尤其是參話頭,很多古德們也強調,多少參話頭的人,最後抱著話頭而死,還不知道為什麼死?參公案只是種訓練而已,於了生脫死毫無用處。
你看一千七百個公案,我所寫的「禪的智慧」,至少寫了一千個以上,那有什麼用?只是些資訊,至於一些所謂的發現,如果一定要講,認識了解如此而已,跟生死解脫距離還差的遠。佛法不管你學什麼,都是為求得解脫,離開解脫兩個字去學佛,我講一句不太好聽的話,那叫做玩票,不叫做修行辦道。
客問:在心經裡面講無什麼、無什麼......,在楞嚴經裡面也有講即什麼、即什麼......, 另外一部份又講非什麼、非什麼......,比方說即心、即眼、即耳、即鼻......,後面又講非眼、非耳......,為什麼有的時候是這樣,有的時候又剛好完全相反?
師答:「無」不是沒有,「無」是從「有」突破以後的另外一種現象,比如說本來滿腦袋瓜都是妄想雜念,因為現在或者禮佛、或者誦經、或者打坐......,不管是做什麼,你原來的妄想雜念都突破了,這時候的意念是什麼?是「無」的現象,是從「有」突破、是好的一面,叫做「無」,很多人把「無」當成沒有,是很糟糕的事,好像無念就是沒有意念,無相就是沒有相,那這個人變成死人了,要特別注意,「無」不是沒有,可是「無」在經典上、在某個時刻也有「不一定」的意思。
其次就是「非」,非是不同於原有。比如說想、非想,假如我現在正想著很氣某人,最後想想何必氣他,氣他有什麼用,是不是不同於原來的想?叫做非想,「不」是什麼意思?在金剛經上的「不」,是「否」的意思,通常發音是念不(4j),不念否。
客問:請問師父,金剛經上講的壽者相,到底指的是什麼相?
師答:壽者相不一定歸類在年齡、壽命的長短,假使壽命長一百歲,但糊裡糊塗的過日子,而壽命僅短短二十歲,過得的確有板有眼的話,那活一百歲不如二十歲,所以講壽者相,是講一個人的生命過程之間的時間、空間,不是一個單一的時間而已,還有空間,空間要有內涵,叫壽者相。千萬不要只是歸類於人可以活幾十年,那也有活一百年的,而蒼蠅蚊子只有七、八天,烏龜可以活好幾百年,那究竟怎麼說?所以不能夠完全在時間上計算,還有其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