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一法師傳略(一)

    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九日清晨,杭州虎跑定慧寺禪堂內燈火通明、香煙裊繞,了悟和尚為李叔同施行了剃度儀式。李叔同就此落髪為僧,法名演音,號弘一。  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高僧傳略記期數:207期 2006年 9月刊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/ 文牧

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九日清晨,杭州虎跑定慧寺禪堂內燈火通明、香煙裊繞,了悟和尚為李叔同施行了剃度儀式。李叔同就此落髪為僧,法名演音,號弘一。
十月十七日,他又到江南名剎靈隱寺,由大和尚慧明法師開堂,稟受具足戒。李叔同出家前曾寫信告訴天津家中,哥哥文熙很是反對,但他深知叔同個性,勸也無用。此后二十幾年,叔同再也沒有見過妻兒的面。

李叔同的日籍妻子「葉子」,獲悉叔同出家的消息,十分傷心,她請叔同好友楊白民陪同去杭州,想見叔同一面。叔同深恐情緣剛割,又捨不下,執意不見,葉子在寺門大哭一場,無奈地返回日本。
佛學家馬一浮得知叔同出家受戒,特地前來探望,並送給他兩部佛門戒律著作。弘一十分高興,決心潛心研究,並躬履力行。其後不久,弘一應嘉興佛學會會長范古農居士的邀請,前往嘉興精嚴寺卦單。有人慕名前來請賜墨寶,弘一已拋棄一切文藝舊業,不想重新提筆寫字。范古農聞訊勸說:「寫寫佛語,也是弘法之事。有何不可?」弘一覺得有道理,從此以書法贈人,廣結善緣。

弘一寫字時,閉門靜心慮神后才動筆,其作品空靈恬靜,被譽為書中之「逸品」,在佛教界和文化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后來,弘一返回杭州,在艮山門井亭庵、玉泉清蓮寺等處小住。他專門研治戒律,決心挑起振興幾乎湮滅八百年的佛教律宗的重任。
歲末年初,弘一出家前的好友學生紛紛前來探視,總是勸他們多看佛典,多做善事,其中「天涯五友」之一的袁希濂遵其囑,誦經、茹素,后來也皈依了佛門。

與弘一親如兄弟的夏丏尊,一直以為李叔同是聽了自己一句戲言后出家的,深感後悔。弘一說:這是佛門因緣,不必煩惱,應該高興才是。夏父去世后,弘一還特恭書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一節,並親自念誦,超度亡靈。
佛寺古剎本是一塊淨土,但弘一發現也有一些風氣敗壞、德行頹廢的現象。他認為這是戒律不修、佛理不明的緣故。弘一以身作則,日課之外,從華德禪師學唱贊唄,並立誓要整理出一部人人能懂,切實可行的戒律論著來。

李叔同原是著名的藝術家、教育家,他的出家在社會上又是一個謎,所以出家后前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。弘一苦於應酬,欲覓一靜修之地。一九二○年夏,他和師弟弘傘赴新城貝山,開始了孤雲野鶴,行踪飄忽的二十多年的苦行僧生活。
八月,弘一到了衢州北門蓮花禪寺。蓮花寺空谷幽澗,風光旖旎,弘一煞是喜歡,就住下息心念佛。
衢州各界人士獲悉昔日翩翩才子轉眼成為佛門弟子的弘一至此,紛紛前來拜謁,有個居士的孩子當場寫了一對楹聯求教,弘一沒有一點架子,親手在作品上加上了題跋,他的謙遜君子之風感動了所有在場的人。

一九二一年春,弘一應請到溫州城南慶福寺掛單,閉關靜修,窮研律學。他自己約法三章:「緩接見,緩動筆,緩承應」,三月后,草成了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》初稿。
弘一尊該寺住持寂山長老為師,拜為依止阿闍黎。長老見弘一身體單薄瘦弱,特派一青年居士侍候他。那青年在弘一身邊耳濡目染,心靈感化,最后由弘一介紹,寂山長老為他剃度出家,取法號“因弘”

弘一在天津的俗妻俞氏,帶著兩個兒子度日,一直鬱鬱寡歡,終於在一九二二年初去世。弘一得訊,雖有奔喪之意,終因諸緣未備,沒能與妻子見上最后一面。
一九二三年春,弘一自溫州、經紹興、杭州至上海,掛單滬北太平寺。他與居士林的尤惜陰合撰《印造經像之功德》,並將此文刊於《印光法師文抄.增廣本》,這是弘一最早問世的一篇佛學文章。

一九二三年夏,弘一離滬至杭,老友葉舟邀其至西泠印社。知己相晤,又是舊地重遊,弘一恭書了《阿彌陀經》一卷,此經后由名匠刻於石幢上,為佛教與西泠的結緣留下一段佳話。
到了秋天,弘一南行二蒞衢州,一邊修持治律,一邊修改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》。弘一廣結良緣,與當地的高士明哲經常往來,他曾在溪邊揀得一石,手書“放下”兩字,贈給鄉賢汪夢松。

一九二四年四月,弘一到慶福寺,在那兒寫下了《佛說八種長養功德經》,並完成了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》的定稿本。
五月,弘一前往東海普陀山,參禮當代淨土宗高僧印光法師,數年來,弘一多次修書要求拜師。此次承印光接受,自然慶幸歡喜。在普陀的七日,弘一接受印光的教導,並將他尊為終身的楷模。
八月,弘一赴杭,因江浙軍閥之戰,阻於寧波。此時在寧波第四中學任教的夏丏尊邀弘一至上虞白馬湖,傍湖小住。弘一從行李中取出舊毛巾,到湖邊洗臉。夏丏尊見狀,有點心痛,要給他換新的,弘一堅決不肯。

弘一持戒嚴格,過午不食,夏丏尊招待用餐,送來兩盤菜,青菜和蘿蔔。弘一夾起一塊菜,吃得津津有味,就好似在享用山珍海味。夏丏尊見此情景,眼睛都濕潤了。
告別諸友,離開上虞,弘一取道紹興,他的朋友和門生早就在船埠頭恭敬迎接,其中,有了中學教師蔡丏,因知道法師年輕時過慣奢華生活,現在竟然簡樸如此,大為感動。

蔡丏因時常就人生、佛法的很多疑問請教過弘一法師,當他看到法師安靜、慈祥的態度,明白了這是人生應有的態度,也就是那種最能啟迪智慧的不立語言文字,拈花示眾的佛法。蔡丏因而就此終身追隨弘一法師。
十月初,弘一返回溫州慶福寺,他已經四十六歲了,自己感到身體越來越差,已步入老年了。他根據唐代李商隱“天意憐幽草,人間重晚晴”的詩句,將住所取名“晚晴院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