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般若經要解 - 九十波羅蜜(二一)無作

繼續介紹大般若經要解九十波羅蜜,第七十三 “無作波羅蜜”。“無作”是無所作為的意思,講到“無”要特別注意,“無”不是沒有,無所的“所”則是一個定位,但不一定以什麼為定位。好比一個家庭,當父母親情緒不好的時候,往往會發脾氣:「我這麼忙!這麼累!不都是為了你們嗎?」這是一個“有所”,什麼是“無所”呢?事實上,探討他講這些話會發現:又忙又累真的都是為別人嗎?難道沒有為自己?是否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為兒女,自己完全沒有涉及?可見這裡面的“有所”就是個不一定的現象。

佛法中有種“無相布施”,是說不計較、不執著於功德,這就是一種“無所”,雖然做了一些善事,但並不以此為一個定位。好比幫助別人之後就這麼說:「我給了你多少錢,我給了你什麼……」,這就是“有所”,而波羅蜜法則強調不要以“有所”來作行為上的表現,這叫 “無作”;“無作”是無所作為,但並不表示不做,或者沒有做,而是“有作”卻不計較執著。再舉一個例子:譬如講經說法,會不會專門對誰而說?像釋迦牟尼佛在世說法,都是以眾生為對象,所以常說的“普被眾生、廣度眾生”就是一種無所的現象,因為它不是以某些或某一個定位來說。

至於“無作波羅蜜”的本義是什麼?由於一個學佛修行者常常執著於相上的問題、計較種種的結果,乃至於酬報,所以佛法中有所謂的“回向功德”,即是以“無作波羅蜜”告訴我們,如何去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,勿以計較執著的心態而有所作,就叫做“無作”,也就是無所作。

再看 “空波羅蜜”,前面談了很多“空”,為什麼這裡還有一個空波羅蜜呢?其實這個“空”是針對前面的空相以及空境來說的,這裡談的是究竟清淨的空;基於無所作為之後,看起來好像是空相、空境了,事實上不然,它還是有所作為,只是不計較、不執著了。那麼,“空波羅蜜”所要說明的是什麼?是你所發起的心願以及行為的過程都不是問題,重要的是你最後完成的結果,對自己、對別人有利益?還是會造成傷害?那才是問題的究竟!你不能說「我做完了就算了,因為我根本不執著它、不計較它」,那不叫做空相!因為佛法強調的就是饒益性,絕對不能有傷害,所以才講“空波羅蜜”。

而且這裡所講的空是“究竟空”,所以不能再以前面的方式來解釋說,就像虛空一樣,或「從有的突破」;那該如何把握究竟空呢?比方以涅槃來說,涅槃有“有餘涅槃”與“無餘涅槃”;有餘涅槃肯定是個“有”,無餘涅槃是從“有”突破之後所完成的涅槃境界。假使我們這麼說,從有餘到無餘只是一個過程,它的最後就是究竟涅槃;究竟涅槃是一種修養的境界,到此境界表示已不再受生死,已到達一個完全寂靜的境界,這種寂靜的情況就是究竟空的一種認知,是究竟涅槃,是圓滿了的結果,“空波羅蜜”就是說這個。所以最前面談的是空的“有相”,其次談怎麼從有,突破其空相顯現“無相”?接著所談是空的究竟,是其順序。

接著談“無相波羅蜜”,前面談了很多有關無相的問題,這裡的無相是談什麼呢?是從寂靜的認知,而後去把握寂滅的相。寂滅的相是什麼?前面談相是從有相突破到無相,這裡談的無相,是無相圓成之後所完成的一種境界,是一種寂滅的境界;就是連生也不再發起了!“生”的現象不再發起,當然“滅”也是多餘的了,所以連滅也寂靜了,這才是“無相的究竟”!只不過,我們還要把握一個重點:前面談“有相”是肯定實相的有,談“無相”則是真如的有,所以說是從實相的有到真如的有;而這裡是已到達圓滿來說,所以同樣是講無相,都是從“有”去認知、去突破,可是此處所說的是一個圓滿之後的現象,就是生也不起,滅也不需要了,這才叫做圓滿,因為還有生,就有滅,如果連生都不起,當然滅也就不需要了,這才是此處所講的無相波羅蜜。

再下一個“背捨波羅蜜”,前面已介紹過八背捨,大家可能還有點印象。我們曉得“背”是相反的意思,“捨”是放捨,可是這不是說違背而放捨,或者說不好的放捨;前面已解釋過,“背捨”的本義是說,依於佛法還是有其選擇,“選擇”是以真如的究竟之道完成的結果來說,而這個結果一定要經過多層次的選擇才能顯現,而凡有選擇一定有比較,有比較才有選擇的機會,如果有許多可以比較,同樣的也就會有很多的選擇,在很多選擇之後還要再作比較,經過這樣不斷的比較、選擇,選擇、比較,最後所到達的,自然就是一種背捨的境界。舉個例子比較容易瞭解,背捨的境界是什麼?假使說“念佛”,念佛是告訴我們要一心不亂,那是平常的訓練,真正到臨命終時,是不是還可以做到一心不亂呢?如果平常的修養能做到一心不亂,臨命終時也還能維持一心不亂,那就達到了捨的境界了,為什麼?因為沒有任何可以再成為障礙,就不會造成一種違背的現象;換句話說:沒有違背就沒有障礙了;因此這裡所說的“捨”,是指真正的放下了。平常的一心不亂只是一種修養,但是否在最後最緊要的關頭還把持得住?尤其人在臨命終時罣礙最多,感情最脆弱,放不下的最多,在這種情形之下,你還能夠清清淨淨、平平和和的去完成自己的修養,進而顯現修養的成果,那才叫做背捨而後完成的成果,所以這個“背捨波羅蜜”跟前面談的有一些差別,前面是說在開頭與過程中間有其背捨,而這裡的“背捨波羅蜜”是說,最後、最要緊的時刻你能夠作得了主,能夠一心不亂。

再看第七十七個“定波羅蜜”;通常談“定”都會加上“禪定”兩個字,其實這裡所談的“定”是包含了四禪定、四無色定以及滅盡定。什麼是“滅盡定”?其實剛剛在解釋空跟無相的時候,於“滅盡”已傳達了一個概念,它是生既不起,滅也成了多餘了;有種現象我們須知道:必然是有所散亂了才需要修定,使自己不亂,如果根本連散亂都不會發生了,自然就不需要定了。這裡所談“定波羅蜜”是這一種境界;套一句禪門中的話說,就是“定而無定”。這裡所談有些名詞跟前面好多都很相像,事實上,那都必須歷經多層次的修養,是經過慢慢提昇、增上而完成的,深妙殊勝的修養境界。

接下來第七十八個“檀那波羅蜜”。“檀那”之意就是布施,這裡所謂的“施”,不只是講布施,或是一般所說的財施、法施、無畏施;因為談施,就涉及到“受”,比方“施”一定要有接受的人;我們且來分別一下施與受究竟哪個是主角?其實都是主角!一個是施的主角,一個是接受的主角;可見施與受的本身是相等的。所以談“施波羅蜜”便須在施與受相等的情況之下來談,為什麼?假設現在有個人他有能力行布施,另外有個人則是需要別人布施才能舒困,那我們有否想過?首先,這個人會有一份布施心,說不定過去他曾經也接受過別人的布施,才會發起這一份心;還有,他今天願意施捨,他必須已經擁有可以施捨的條件,才能感受到一個接受布施的人的心境和需要。所以談施與受,於精神、物質、心理其實都是相等的,只是前面談施都是有所分別,這裡是已經到達一種無分別的一種布施的行為,這“無分別”不是說這個人我熟悉,多給一點,那個人不熟悉,少給一點,不是這一種分別,那是前面講的“施波羅蜜”,這裡的旨趣則是強調施與受是相等的;像千佛山成立的“佛弟子慈善基金會”就特別強調這個宗旨,為什麼要強調這一點呢?因為許多行布施的人,難免有自詡是施者,便自認為高人一等,受施的人就好像都是可憐人。這種情況,只要是學佛人,未具相當智慧境界的話,難免都會犯此毛病;但若真正能夠達到這種施受相等的修養的話,方可真稱得上是具有般若的修養,而不只是一個自我的知識經驗的修養了。

所以這裡談“檀那波羅蜜”,以施而言,與前面最大的不同點,便是在施與受相等的精神前提或者說是一種旨趣,這是我們要特別把握的。

接著第七十九尸羅波羅蜜,一般講尸羅是戒,其實尸羅有清涼的意思;因為戒是一種清涼的修養,為什麼要有戒呢?因為人會有無明、有煩惱,有很多造業的行為,因而造成一種燥熱,而戒可以幫助我們化解這些問題,可以獲得清涼的效益。所以這裡談尸羅是以清涼來講,其實還是不夠,所謂清涼到什麼程度呢?尸羅波羅蜜,同樣也談清涼,但與前面講的清涼還是有所差別,好比要清涼到什麼程度?如果清涼到已經不會有懊惱或是熱燥的現象,當然,這種清涼就不止限於自己得到好處,也可以使別人得到清涼。可見尸羅波羅蜜,說是戒也好,清涼也好,通常講“戒”一定是有侵犯、有造作的行為,如果以尸羅波羅蜜的境界來講,就是已經沒有造作,沒有侵犯的行為了,讓自己處在一種清涼或者清淨的境界;這裡所談的“尸羅波羅蜜”就是以這種方式表現。

雖然一口氣講了“無作波羅蜜”、“空波羅蜜”、“無相波羅蜜”、“背捨波羅蜜”、“定波羅蜜”、“施波羅蜜”以及“戒波羅蜜”這麼多,其實我們只要把握一個原則,從前面的“有”,突破到“無”,以至到圓滿,可以說都是以一種圓滿的境界來談最高的層次,所以不要只是在名相上打轉,否則會感覺講來講去不都是一樣嗎?事實上,九十波羅蜜是從一個有的開始,以及突破有到無的境界,這只是一個提昇,還要增上,增上到圓滿的境界,我們現在談的這些就是以圓滿、究竟來說法,這是我們必須把握的。

在九十波羅蜜裡,即使談到後面這一些也有六波羅蜜、十波羅蜜這些內容,也就是我剛剛講的道理,我們必須要能把握:從“有”如何去著手?也就是從“有”的認識了解,而後能夠突破,能突破,才能顯現出另外的境界。所以佛法中特別強調要認識、了解、有所發現,那是為什麼?關鍵就是在於如何達到究竟圓滿!佛法常常有一句這麼的話,不管什麼事,到達什麼程度,不是有功德圓滿的說法嗎?其實功德圓滿就是一種究竟的境界,表示這個事情已經究竟了,再也沒有相對差別或者是不同的現象,可以說就是一種絕對的境界。如果我們能夠把握在此之前所談的那些波羅蜜的話,就可以發現,原來九十波羅蜜裡,前面六十幾個波羅蜜都是談從“有”到“無”的突破,從第七十七定波羅蜜開始,所展現即是增上的境界了;而在七十六之前可以說,都還是從有的突破到達無而顯現圓滿的一種現象,還不是一種完成。到七十七以後才提出:要究竟圓滿絕對境界的修養,而第七十六個波羅蜜之後的七十七、七十八、七十九,也就是定、施、戒三個波羅蜜,到後面的十幾個都是談究竟圓滿的修養。

繼續講第八十個波羅蜜,“安忍波羅蜜”。要知道,“忍”是要做到忍而化之,前面也談到忍波羅蜜的問題,忍而能夠化解,表示還有問題才需“忍”來化解。而此處談的”安忍”,是已經沒有問題了,但是沒有問題是否就不必去行波羅蜜?不是的!修行是一輩子的事,必須直到進入到究竟無餘,猶若虛空才不需要修行了,也就是說明忍而化之,要能夠到達連化解的機會都不需要了,也就無所謂忍與不忍了!那是一個灑脫自在的境界,可以說安忍就是灑脫自在,但不是任性,隨著自己的個性而認為是自在。所以安忍的“安”是安穩,安於叛逆的、違反的這種事與理的問題之上去行忍,就叫安忍,這裡所談就是已經不再受任何事情的影響了,以白話來講是一個什麼境界?是感性、理性都不會產生了,那是一個清淨之性。從中可以發現此處所說“安忍波羅蜜”,可以說是已從修養提昇到增上,一直增上到連忍都不需要了,如果還需要忍就表示還有問題。這種境界就是剛剛講的一種清淨的境界,但是這所謂的清淨,不是一般講的乾乾淨淨,是不起變化、不生分別了,這時候不會受是非、善惡、對錯的影響,等於沒有感性也沒有理性的顯現,是一個清淨之性,猶若湛然的太虛。

可以這麼說,“安忍波羅蜜”肯定是到達了圓滿的境界,是一種灑脫自在的修養。當然,講起來很容易,事實上從有問題而去修學“忍波羅蜜”,而後突破問題進而到達無的境界,還是在那裡修養“忍波羅蜜”,對不對?即使到達安忍,能夠安住於忍法,這也只不過是一個增上境,還不是究竟的境界。必須要到達完全無所謂忍無忍了,即使別人認為好像有忍的現象,於修養者本身來講,他灑脫自在,沒有任何事情會引起他產生感性、理性,但也並非如同木頭、石頭,他還是清清楚楚,只是不會被牽引,不會受影響,不會再發生無明煩惱或者是作業的行為,完全是清淨的,寂靜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