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在雲霧中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文/四兩一

千佛山雜誌出了一個題目「老禪師常住雲霧中,如何得識廬山真面貌」,很有意思。依我隨老禪師學佛的感受而言,雲霧就是老禪師,住在雲霧中的是我。雲霧是由空中幻化出的無量微細水滴所組成。從「體相用境」上看,「空」是老禪師自性之本體,無量水滴是他從自性中流出,對我們說的千言萬語及以身示現的種種作為。霧滴的作用則落到了我的身上。我身處雲霧之中,全身覆滿的水滴是與我相應的道理方法,其功效是使我獲得滋潤清涼。滋潤來自霧滴帶給我的思惟工具;清涼來自運用工具減少淡化了一件件人事物造成的煩燥。我得到的工具是「明辨是非而不參與是非」;運用工具的方法是智翔法師傳授的「自我他我」。

老禪師談「覺的類別」時,把「自覺覺他」之「覺他」分成兩個層次:(1)自覺修行中的覺他及(2)自覺完成後的覺他。後者是大家熟悉的說法;前者則是老禪師為使我們容易識「覺」的獨特說明,也就是「自我他我」的信解行證。老禪師又曾在談《禪偈的法義》時,以禪語:「庸人自擾之」解一偈,而我運用領受的工具修正行為的確獲得甚多饒益,把過去許多「庸人自擾」的障道積習去除掉了大部份,作到了「庸人級的改頭換面」,每得到一次清涼都「法喜充滿」。可是老禪師又問:「法喜充滿了以後呢?」這句話看似平淡,直至四個月前才有深一層的認識及體會,緣自無意間突破了自己學佛的最大障礙,「所知障」,即科學上的知見。原來老禪師的霧滴,不可以用物理法則去衡量。依物理法則,水要加熱至沸點才能獲得足夠的能量,化為氣體進入空中。而老禪師的霧滴是愈清涼就愈清淨,累積的能量就愈大,突然之間,霧滴消失了,顯現出它原來的「空相」。因此對於「明辨是非」產生新的認知是「知幻」;「不參與是非」是「即離」。當初在《圓覺經》中讀到「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」,依憨山所解,這是對「上智利根之人」說,而我非「上智利根」,故對我無用。隨老禪師學習後方知,如二十四聖之覺悟,好像皆因逢一殊勝機緣突然「知幻、離幻」而覺,事實上他們都曾經歷漫長的修行之路,已具深厚的基礎。

所以「知幻即離」不是聽了就會的,必須在一次次的「解行證」中一層層地向上累積、提升、突破。老禪師於《漸修與頓悟》中,替我們分出「漸修中的頓悟」層次,就是這個道理。雲霧賜給我們許多不同的工具是因我們的問題太多,不可能一次解決,一定要一個一個去解決。一個問題得到化解不再生起,得到一個解脫,一個悟,如此這般地累積經驗。這次能夠跳脫「科學上的所知障」緣於發現自己陷於「自我他我」之中和自己起「諍」,計較執著於「牛有角,兔無角」而已。當領悟到「明辨是非」在於了別什麼是「在相上打轉」的相對法時(即「知幻」),心中「不作兔無角想,亦不作牛有角想」,也才知道「不參與是非」的第二種意義──「即離」,亦即「離有與無」。這個「庸人之悟」帶來的感受「非常」奇特──法喜不見了!(註:「有」法喜,還是個有與無的相對法。)一切都是那麼平淡,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麼事。把這種「怪異」的感受就教於一位法師,他說:「本來就是這樣」。此語的啟示是:(1)在修行的一些關口上,真的只能自己意會,別人喊破喉嚨亦罔然;(2)我的「驚奇」在千佛山師傅們的眼中已屬自然常態,可見雲霧中的先行者足為初學之典範;(3)雲霧產生的效用依領受者正勤精進努力的程度而異。此外,語中「本來」二字更讓我思惟至今,雖沒有資格談什麼境界,但「概念」卻有了一點,而這概念引申到本文的話題,所能道出的感受如下:依「體相用境」來說,雲霧「本來」就是老禪師真貌的化身相;雲霧的作用在示我以「真真法」的依假顯真。我相是迷源,雲霧之相是我覺悟之導師,引我「知相之因,識境之源」,於緣生緣滅中認識染著、突破自我。老禪師說;「相是境之始,境是相之最,相原不是境,境何曾是相;明了,明白了,明明白白了」。我明白了什麼?維摩詰居士說「求法,不可住法」,我只在雲霧中明白了「法不可住」這一點點。至於我達到的境界呢?還談不上!只能用「筆名」來表現。如何得識老禪師的本體呢?那是不可能的,因為『人各有體,何得摩人之體?』但又是可能的,因為老禪師的真面目是明心見性。明心見性是自見己性,如果有一天我能見到自己的真面目,我就見到老禪師的真面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