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雲禪師訪談紀錄(七)

十六、關仔嶺碧雲寺

我在關仔嶺碧雲寺待過,但並不是經常在那邊,他們有進香團大拜拜時我才會去。為什麼我會去碧雲寺?是因為我行腳經過,發現他們的比丘尼只會做一些寺院工作,而不會學一點知見修養。那邊有一位老尼師十妙法師,我笑她十妙並不妙。她要求我留下來,我說:「可以,但我不能長住。」我留在那裡一段時間,教她們靜坐、念佛等等出家人最起碼的修行,像是念佛,就有很多方式,我跟他們講一些粗淺的道理方法,這是對他們出家人的指導。

碧雲寺收入不錯。我跟出家人說:「你們得把碧雲寺蓋得像樣一點,不然所有油香錢都浪費了。」剛好我去的那一年~~民國53年(1964)白河發生大地震,天公廟全部都震垮了,死了兩個人。我說這是一個好機會,可以把破損的地方重建。他們說沒有錢,我就跟寺廟出個主意:「只有一個辦法:先欠債,再還債。」因為知道碧雲寺有錢,寺裡的人到白河鎮買任何東西,別人都不會擔心。我說可以向白河的建材行借債,寫借條。管理委員會對於碧雲寺的欠債沒有話講,蓋房子欠人家錢,都有證據,用收的香油錢去支付,因為是為碧雲寺著想,並沒有錯,所以在這一方面費了點心思。對管理委員會來講,我是不安好心;可是對佛教寺院來講,我是在發願、發心。

本來天公廟是木頭架成的,時間太久,也被地震完全震垮了,所以後來把天公廟移到後面。天公廟蓋好之後,我和他們談改建的事,最後在寺前蓋了地藏殿,後面蓋了三寶殿。碧雲寺現在能有那些房舍,和我的建議有關。

雖說我在碧雲寺住了七、八年,事實上從住進去到離開,真正住的時間沒有多久,只是每一年都有機會去,尤其在2月進香時我一定在。我總是希望他們知道這是一個出家的寺院,管理委員會卻把它改變了。碧雲寺的大殿那麼古老,嘉慶16年(1811)到今天只整修過一次,民國53年(1964)那麼大的地震,前後的廟堂垮了,還壓死了人,可是正殿的結構連屋角都沒有裂,所以環境是不錯的,可惜後來卻變質了。

十七、我的三頂帽子

我在碧雲寺時,有一位心性比丘 , 他自己沒有寺院,住在別人的寺院,而且是在比丘尼道場。他來到碧雲寺,裡頭有兩個年輕的比丘尼,他告訴她們:「我要蓋寺院,希望妳們跟我去。」他自己在別人寺院掛單,蓋什麼寺院?這件事讓兩個比丘尼的師父很著急,怕她們出事。剛好那時候我回山,她們叫我出面。我就當面和心性比丘談,他一開口就說:「我是白聖法師的侍者。」我說:「關於這兩名比丘尼,如果你真正有寺院,而你缺少常住,需要叫人去,我不會不贊成。但是你目前並沒有寺院,你把兩名比丘尼帶去住哪裡?」他說:「我有的是地方住。」我說:「這不是辦法。我並不反對什麼,問題是現在她們的師父很不歡喜。」他說:「他們的師父歡不歡喜有什麼關係?她們兩人願意跟我走就好了。」這不是出家人該講的話。人家有師父、有寺院,你什麼都沒有。當然,我並沒有這麼講。我說:「我是勸你,當你自己有寺院、缺少常住時,再來找她們。我話就講到這裡。」他就走了。

但是他很生氣,用一個在家人的名義,寫了一封信寄給白聖法師,裡面講得非常難聽。寫這封信的人說自己是一個公務員,前幾天到碧雲寺去看,待了兩三個小時,結果他看到碧雲寺有一個外省流氓和尚,這個流氓和尚對碧雲寺的出家人不是罵就是打。這還不要緊,他還說這人每天晚上叫比丘尼輪流陪他睡覺。一般人看起來,可以知道這是一種黑函,寫信的人說他只是經過碧雲寺,待那麼短的時間,卻能把事情搞得那麼清楚。剛好白聖法師收信那天正要去馬來西亞,就把這封信交給淨心法師,因為淨心是教授和尚,在教務組,他要淨心去查查。想不到淨心法師拿了這一封信,就在戒光佛學院向學生公開宣讀,他說:「你看,白老要留他他不幹,現在到碧雲寺被人家告做流氓。」

那時我派了一個徒弟去幫助白聖法師,他聽了淨心的話非常生氣,打電話給我。我說:「不要緊,嘴長在人家臉上,你要叫人家不講是沒理由的。我們根據事實都很清楚,為什麼要爭呢?」可是我的徒弟沈不住氣,畢竟他是在臺灣出家的,有人污辱他師父,他睡不著。白聖法師從馬西亞回來以後,他就把經過說給白聖法師聽。白聖法師把淨心叫去,問他有沒有這回事,他說有,白聖法師就當著我徒弟的面甩他兩個耳光,我的徒弟出了一口氣。可是我就跟我徒弟講:「你這件事情做錯了,將來這筆帳會算在你師父的頭上。」

我過去在臺北或多或少得罪一些人,所以那時候我有三頂帽子:一頂是逃兵,一頂是匪諜,一頂是假和尚。假和尚是上面說的這一件。至於匪諜,為了這種嫌疑,民國50、60年代,我還曾被送到新店去。慈航法師也曾經被看成是匪諜,關了七天。他的事比我早一點發生。我還算好,我被送去的那一天,有一個管理科科長是我的學生,他在步兵學校受訓過,從尉官班到校官班都是我的學生,他說:「你們抓錯人了!如果他是匪諜,全臺灣都是匪諜!」所以有時候冥冥之中,還是有一些護法神在保護吧!這三頂帽子都是他們送的。不過現在他們講也沒有用,畢竟人都是會看、會聽、會比較,說得好聽一點,所謂「真金不怕火鍊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