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事隨風飄

    家父四川人,由於爺爺過世得早,初中畢業後就再也沒機會讀書了,後來參加十萬青年十萬軍,抗日勦匪後隨軍隊來台,未久在法院擔任公職。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生活與修行期數:223期 2008年 3月刊

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文/林昱伶

一、天才老爹之愛 授與老二哲學

家父四川人,由於爺爺過世得早,初中畢業後就再也沒機會讀書了,後來參加十萬青年十萬軍,抗日勦匪後隨軍隊來台,未久在法院擔任公職。他是個慈祥、明理的爸爸,由於他自己書讀的不多,一心指望我們把書讀好,他說:『不管男孩女孩只要肯讀書,爸爸再窮,也要借錢讓你們讀,但是只限公立學校,孩子們一定要加油。』。雖然當時他未學佛,但我覺得他對人情理通透,心胸又廣闊。

從小我就是個知道用功的孩子,有的小孩必須父母監督著才肯讀書,我則自動自發,每天唸書唸到三更半夜,要求自己每次非得拿第一。初中三年,從入學到畢業,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,讓自己倍受壓力,患得患失。高中聯考時,師長與父母揣測我穩當考上第一志願北一女,但放榜時我只考上第三志願景美女中,這對好勝心強的我來說簡直是世界末日,而老師們在失望之下嚴厲的指責我,爸爸卻把我摟在懷中一副天塌下來有他擋的態勢,他豁達的對我說:「女兒啊!老天爺實在太眷顧妳了!北一女要坐車,又離家遠;北二女更遠,要轉兩趟車,這下好了!妳上景美女中,離咱們家近,騎單車只要十分鐘,每天把搭車的時間省下來可以讀更多的書!多好啊!好好準備,三年後考上國立大學,爸爸一定信守諾言。」聽了之後,心裡倍感窩心,所有放榜後遺症全在此刻煙消雲散,直覺爸爸真好!他怕我給自己太多壓力,影響身心健康,他總是安慰著:「女兒!記住!以後不一定要拿第一名,拿第二名也不錯!」這是親愛的老爸從小給我灌輸的「老二哲學」,讓我悠遊世間,能以一種輕鬆的態度來欣賞周遭的人事物,盡已之力發揮潛能。 所以,爸爸一直是我精神上的支柱,往後上高中應付課業,我不會像別人一樣承受千擔重的壓力,以致患得患失的,因此再次面臨大學聯考,反而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政大統計系,總算沒有辜負老爸對我的一片苦心。

如今想想,許多能力、經驗就是在高中三年,不死讀書,又因為當班長、風紀股長,才有機會培養臨場及領導的經驗與能力,能為同學服務,活躍在學校各類活動。那個年代,法律系不是一科熱門的科系,但在法院上班的父親非常希望我讀台大法律系,將來當法官,為他爭光,但由於我本性直,愛打抱不平,從小在法院宿舍長大,讓我很早就選定它不是我終身立志的目標事業,我的理想是想改善家裡的經濟,多賺一些錢讓父母過更好的生活,幫弟妹就學,於是學校的老師給我的建議是:乾脆攻讀「統計」,因為在每個時代背景不同,也都有當時流行的熱門科系,「統計」就是當時一門新興的科系,我家又在政大附近,上學走路只要十分鐘,每天回家吃午餐,羨煞同學。由於科系好,從大一開始我即擔任家教,暑假到補習班教國中英、數先修班,賺錢貼補家用,當時實在感恩老天對我真好!

二、入職場的得意與婆媳違和的心傷

六十一年六月剛大學畢業,由於阿姨在電信局工作,她慫恿我參加電信特考,我除考特考外,又應徵高中教師,順利的在某校任教英文半年後,於62年2月任職於電信局,且在那時有緣認識了同修(他是哥哥的同學)。交往一陣後便步上紅毯,哪知婚姻裡,我竟碰上了一堆棘手的婆媳問題,那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捩點,始知人生苦千般,再也沒有像老爸那種慈藹的眼神與適時的「拔苦與樂」。想到過往,為學業、為事業拼奮,雖然好勝為了得第一名付出了許多代價,也歷經過一串苦痛,但這些苦的盡頭,出現的是果實的甜美,會令人快樂、安慰,它是有值回票價的酬報的!而嚴重的婆媳問題才是噩夢的開始。

我的母親一向重男輕女,在生長過程中,我一直遺憾未嚐到充份的母愛,所以,我以為離開了這個家,跟自己認為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另組一個家庭,可以彌補自己生長過程中「愛的缺席」,哪知佛法中「受苦消苦」、「舊業隨緣了,切莫造新殃」的艱苦過程才開始要登場呢!

初嫁夫家,只知婆婆與公公感情並不和睦,但一時只陶醉在新婚的喜氣甜蜜中,又倍受公公的疼愛(他常在鄰舍間誇獎我),只因婆婆她生命中最親愛的兩個男人竟都把愛撒向我,就此讓她頗為不歡,再加上我第一胎生的是女孩,更讓她不悅,平日婆婆看起來和顏悅色,一直強調幫我做月子,不疑有它,等回到台南婆家做月子時,才是噩夢的開始,這才瞭解婆婆不易相處的個性,短短23天的月子,她就有辦法讓我的體重暴降18公斤,做完月子整個人極盡虛寒、全身疼痛。月子中種種刁難、不適當的飲食調養,讓我飽嚐一生中身心極大的痛苦,記得那時台南的眷村沒電話,無法與娘家通話求助,每當外面下著毛毛雨,我的內心彷彿在滴血,心裡只有難過、埋怨道:為什麼此生來到世界,我會碰上一個不該碰到的人。

看了許多醫生都搖著頭說:「妳很可憐!我真的也沒辦法醫治妳在做月子時所受到的傷害。」甚至我還聽信民間的說法:「在做下一個月子時可彌補回來。」但.....從此身心疲憊,心想我要這個婚姻嗎?婆媳問題一直是一件難以打開的糾結,我覺得有解除婚姻的必要,但母親極力想挽回局面,她說:「女兒!我看妳的老公還是很愛妳的!畢竟妳這一生與丈夫相處時間長,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了!」,可憐的老公答應照顧我一輩子,從此他肩起所有之家事,由於我月子沒做好,為了增加經濟收入又勉強上班,回到家裡整個人癱在床上,真是生不如死!所以,丈夫必須白天上班,晚上帶小孩,像蠟燭兩頭燒。

後來再生老么,雖然母親說:「那麼笨!怎麼都生女孩?」但我最親愛的父親又站出來替我圓場了:「誰說生女兒不好?女兒不笨!尤其生女孩像我們家的女兒「昱伶」,那有什麼不好?」做月子時突然受風寒,腹瀉不止,天天上醫院打點滴,醫不好,滿月後自覺此生無望再得健康,乾脆早早結束,每當聽到襁褓中的女兒在哭,會想:「萬一我真的.... 」、「不行!我一定要堅強!孩子是無辜的!」後來無意中得知附近的學校有在教人練外丹功,心裡生起一份希望,既然醫藥非常長久之計,說不定這月子沒做好的毛病,可以藉氣功讓情況轉好,由於從小我就對中國功夫有興趣,持之以恆的做了一陣子氣功,身體、心情慢慢轉好,隨後又買了一些勵志的書,一邊練功、一邊聽勵志錄音帶,即此改變了我的一生,讓生命的能量增加,痛苦才慢慢減輕,走出多年的夢靨,丈夫也整整做了十年的家事,等我身體好了一點,才從他手裡接過來做,那時我有一個想法:以後一定要對別人好,今生所受之無謂的痛苦,絕對不要強加在別人身上,讓自己和別人都不快樂!

三、學佛、信佛之路

我會親近千佛山,緣於七十八年時,同事淑壬她知道我這個人不會禮佛,也沒任何宗教信仰,只喜歡練功強身,為了引我入佛門,她就幫我報名參加「靜坐止觀班」。那時第一次看到老和尚才知道「哦!原來大師是這個樣子的」!當時是由老和尚親自教我們做止觀,接著又教我們「大悲法」門,一開始才聽說要唸許多遍大悲咒,就先打退堂鼓:「什麼?還要學大悲咒?我又不會唸大悲咒,算了!算了!我看我學不成了!」就此退卻。不意當晚睡夢中,竟然夢到觀世音菩薩戴著大士帽,手上還拿著「淨瓶」喊著我的名字:「林昱伶.....」,夢裡的我「噗」的一聲趕緊趴下來,聽祂說道:「林昱伶!妳很聰明,大悲咒難不倒妳的,二十一天內妳就會背熟!」,那時千載難逢的由老和尚教我們「大悲法」(觀水的顯密法),對於他的道行與修養,我再三讚歎,就此皈依老和尚。每週日上午一定到菩提寺聽老和尚講經說法,上山時滿心困惑,下山時法喜充滿。

也因為學佛了,漸知佛法的因緣法則與因果關係,原來「善惡之緣」事出有因,我即藉以觀照自心;這時我再回看自己與婆婆的問題,才知道這些都是業的果報,是我該承受的,但其中也不能說沒有「道」,凡事就看你以什麼樣的角度來看,就因為身體搞垮了,有強健身心之需,接受佛法的洗禮,瞭解觀世音菩薩慈悲喜捨的精神,那麼我是不是該打開與婆婆之間的心結呢?她應該是我學佛的逆增上緣,沒有她說不定我還沒有機會學佛呢?既然得到了這些好處,就該感念其德,何況因緣是不可思議的!或許婆婆才真的是佛菩薩的化身,在娑婆國土親自導演了這一齣戲,讓我轉折到學佛的路上去的。

四、佛法的甘露滋潤  因緣與因果的止觀

俗話說:『英雄最怕病來磨』,從六十四年產後一直生病,身心俱疲,深刻體會到健康的重要,覺得功名利祿算得了什麼?直到學佛後,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我,生氣、懊惱只是再次受傷害;每天我都做功課,觀照自我,做了甚麼好事?有沒有該檢討改進的地方?漸漸地忘記那段不堪回首的傷痛。由於走出心裡的陰霾後,幸遇長官賞識,一路提拔,升我當組長,為了感謝長官厚愛,像拼命三郎般地每天把工作帶回家做到凌晨三點,持續四個月,不自覺中把身體累壞,被老和尚當面喝斥:『電信局沒人?』,接著又語帶憐憫說:『能者多勞!』,一語驚醒夢中人,學佛學到那去?雖然學佛後心靈恢復以往樂觀進取,但畢竟身體依舊不是很健康,那經得起熬夜,經過自我省思後,決定好好保護自己,做好該做的事即可,事業上,不打算再更上一層樓,雖然有好幾次升遷機會,我都婉謝。

追隨老和尚18年,我常把他當成自己的老師、父親,有事直接請教,記得九十年公司轉型時常會為該不該退休而苦惱,老和尚一句『我沒退休,妳退甚麼休』、『電信局沒問題』‧‧九十四年公司民營化時,我決定申請優退,未料部屬不捨我離開,請南區大家長林副總留我,10分鐘交談後,副總贊美我IQ及EQ都好,應再為中華電信奉獻,目前職務實太委屈,將我拔擢一級,擔任查號中心主任,遲來的正義,讓我感動得淚流滿面,欣然同意接受另一新工作挑戰,到一個完全不同性質之大單位獨當一面,實在不易,有人替我捏一把冷汗;有人竊喜只有我有辦法管理最難管的單位。不過,對我而言,由於過往歷練夠,知識經驗夠,應付自如。為了鞏固同仁工作權,將佛法應用在工作上,多點慈悲、多點用心,與同仁面對面溝通,勸大家努力工作,才不會在職場上被淘汰,尤其在不景氣時代,應惜福感恩,所幸大家配合,績效三級跳;二年後的今天,本單位併吞其他同質性單位,同仁免舟車勞頓,到他處工作,同仁終於體會我的用心。對於某些特殊個案如憂鬱症、失婚、自閉症....,我親自輔導,效果很好,在職場上,將佛法運用得宜,真可幫助很多人,就像甘露一樣滋潤大地。平日,若遇上不如意事,我常以『三千界內,逆境、順境皆是佛法;舉足、下足悉是道場』自勉之。除了工作外,我的興趣多元,插花、旅行、攝影皆我所愛,尤其後二者,因為旅行是一帖良藥,可釋放壓力、啟發思源、放逐自己、追逐快樂;攝影則無論陰天、雨天或晴天,透過鏡頭觀察,可尋找美麗人生。

五、擔任司儀之職

有人曾問我為什麼會把司儀之職做得如此稱職?話說從前,小學三年級時督學到校視察,老師派我當學生代表接受訪問,怎知督學問我叫甚麼名字?居然嚇得說不出話來,好糗!下定決心,開始練膽識,練定力,十年過後不再害怕,接著擔任教職,又是一個不錯之機會,所以,口才自然訓練好。因為我不會怯場,口才好會說又會表演,且能掌控全局的氣氛,所以在電信局有演講、辯論賽、大型活動都少不了我。接觸千佛山後也就義不容辭接下司儀工作,老和尚在外辦大型弘法講座及大護摩,站在司儀台,之所以不畏懼,重點在於準備之工作,稿子自己寫、背熟,還有就是平日練就之『定』。

從小我就很相信我的第六感,也非常崇尚中國慎終追遠的懿德,有一次,在七月普度法會前夕,夢到往生的公公手拎著一口大皮箱,徘徊在火車站的月台上,在夢中還出現一段清晰的對話,他說:「媳婦!不好意思!我真的沒有錢用了!」、「公公!我不是常燒紙錢給你嗎!」、「媳婦!這妳就不知道了!現在不是開放大陸探親嗎?我把錢都拿回大陸分給大家了!」我聽了“噗嗤”一笑,接著說:「沒問題!公公!以後我會把歷代祖先的名字都寫上,您放心!」所以,學佛後每逢參加法會,我都會幫同修的歷代祖先立個排位,方便燒個紙錢,結果還被沒有宗教信仰的小姑、小叔們說:「幹嘛!嫂嫂!您要把金爐都燒壞了是嗎?」。雖然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,但我寧可相信它有其實質的意涵,只因我一直感念公公生前對我好,我這麼做也是常憶著他給我的恩澤,公公於67年時被醫生誤診致死,臨死前他要我答應他,好好照顧婆婆!說真的!學佛之前,我恨她;學佛之後,我心存感恩,雖然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,但我謹守晚輩本份,縱然婆婆常無理取鬧,我亦從未與她吵架。事隔33年,今天照顧91高齡的竟是她最不喜歡的長子媳,回首往事,不勝晞噓,造化弄人,一切就讓它隨風而逝吧!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