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法與現實之間 心花朵朵開

    老和尚說:「做錯了挨罵,心甘情願;沒做錯還會挨罵,也要心甘情願。」所以每次師吼時,大家都要靜靜地聽他訓斥,因為「他山之石可以攻錯。」為了避免也許那一天自己也會犯相同的錯誤。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徵文廣場期數:363期2020年03月

佛法與現實之間 心花朵朵開

若惟法師、若勍法師、若月法師、鍾玲教授、楊磐鏞、薛蘭香、許綾芳等居士

採訪/編輯部

 

 今日訪談,邀約了楊磐鏞與薛蘭香賢伉儷,令人驚喜的是鍾教授也剛好來般若寺,這天外之一筆,令人萬分驚喜!在座還有般若寺的住持若惟法師、若月法師,以及千佛山女子佛學院的院長若勍法師也列席,真是莫大的榮耀;大家打開了話閘子,便激起陣陣漣漪.....。

 

 蘭香居士首先跟鍾教授打個照面。她說:歡迎鍾教授蒞臨!我們都會看鍾教授的文章,因為我有訂聯合報,鍾教授的文章寫得好棒!

 

鍾:今年九歌出版社會幫我出一本新書──《餘響入霜鐘:祖師的傳奇》,六月在高雄,七月在臺北敏隆講堂有「新書發表會」。敏隆講堂是洪建全基金會的老闆,也是女作家簡靜惠創辦的。有一次她發一簡訊給我,說她有到「菩薩寺」去參訪,後來才發現她去的是千佛山的「菩提寺」(她把菩提寺記成菩薩寺)。那一次她們一行人來去匆匆,也沒有好好的跟菩提寺的師父聊聊。

 

 編:千佛山的出家與在家二眾,相信有很多人的生命軌跡都有跟老和尚密切的交會,承受其德澤、加持與教化,或受其啟蒙、影響,在他的片言隻語下有所體悟,留下深刻的印記。往往老和尚同樣的揚眉瞬目,同樣的師吼,可是每個人得到的結果不一樣,在訪談的開始,想請大家說說印象中曾經領受的師教。

 

一、印象中老和尚的棒喝

惟:早期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,大家都會在菩提寺大寮後面種菜,碩師父很會種煨豆,種得很大棵。那時真是美好的光景,每當晚課後我們就圍在師父旁邊聽他話家常。那時他是學院院長,為了讓平常不出門的我們也能出外走走,就分兩批出遊。豈料第一次出遊就出了問題:年輕的我們去杉林溪玩,玩過了頭,沒依照規定──在晚課之前回寺,再加上塞車,回來就更遲了,果不其然,老和尚早就在山門等候,罰我們去三寶殿跪香;之後,就不再辦出遊了。

 

 月:僧團裡,因為行事的無心與疏忽,不乏趣事與糗事。譬如當照客的接電話,有一位師父值班,老和尚打對講機過來,幾句話下來她還沒聽出是老和尚的聲音,又對老和尚交待的事很陌生,所以有點雞同鴨講。老和尚就問:「妳是誰?」她回說:「我是某某師」。其實我們不能自稱為某某「師」,只能自稱「某某」。這都是接電話、待客該注意的禮貌,連跟信徒都不能這樣講,尤其對自己的師父怎麼可以自稱為「師」?那位師父出家也有一段時間了,竟然不知道這個規矩,或許是一時的緊張吧!當時師父怒而不威,只給她一記棒喝,表露師長對徒弟的教導,讓她永遠記牢。

 

 編:聽說以前某比丘在般若寺圓頂,儀式進行中有點緊張,聽到旁邊的引禮師說「一拜」,就一口氣連續三拜。老和尚站在一旁看著,事後有人告訴該比丘:「說一拜就一拜,你還拜了三下?」他說:「我又沒出過家!我哪知?」

 

 鍾:也聽過老和尚的師子吼,當下想的是「還好不是針對我!」後來覺得應該是檢討自己有沒有犯類似的錯,而不是「還好不是針對我!」

 

 勍:老和尚說:「做錯了挨罵,心甘情願;沒做錯還會挨罵,也要心甘情願。」所以每次師吼時,大家都要靜靜地聽他訓斥,因為「他山之石可以攻錯。」為了避免也許那一天自己也會犯相同的錯誤。

 

 楊:我也見識過老師父的師子吼,某一次在般若寺的知客室外走廊,老師父起先是低著頭,後來從我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,原來是老師父在棒喝某師,不過我也沒被驚嚇到。因為印象中老師父很慈祥;也許那時剛從高雄講堂搬到般若寺,搬家之事瑣雜,加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,責任所在,對於徒弟他又必須教育。

 

蘭:楊老師是退休後我鼓勵他去做義工的,那時還擔心他初入寺院就碰到老師父的師吼,不明究理的會退失道心。

 

 楊:這沒什麼啦!曾經在千佛山雜誌看到「臨濟喝」的說法,而且我是當老師的,最能體會施教者那種「愛之深,責之切」的心情。

 

 二、到般若寺做義工的小插曲

編:請問楊居士是什麼樣的機緣來千佛山的?

 

 蘭:我們家是我先來般若寺做義工,一次的共修活動,已答應要來做義工,可是忽然身體不舒服,回家問兒子:「明天可否代我去做義工?」兒子說沒空,楊老師就自告奮勇的說:「我去!我可以幫忙的!」初入般若寺,他一時也不知要做什麼,就跟著黃宏榮居士的母親蹲在那裡做環保;黃媽媽做事一向精細有條理,是個很嚴格的人,沒想到他第一次做環保就通過黃媽媽的標準把關。只是他回家後就跟我說:「好奇怪哦!黃媽媽怎麼一直叫我“菩薩、菩薩”,我又不是菩薩!」我心中竊喜老公第一次當義工就通過了考驗。

 

 勍:楊居士以前在國中教書,在學校都指揮人,現在到寺院得有耐性,聽從別人的指揮,真不簡單!這就叫作「放下自我」。

 

 楊:後來老師父主法一系列的古梵密大法會,我配合義工團隊服務,有時還跨組──不是「機動組」就是「交通組」,當老師父行護摩大法時,還守在護摩壇裡做「安管」,管理信眾進場的動線,告訴與會的信眾「哪裡可以站,哪裡不能站。」說到此事,尚未皈依者不適合擔任這個職務,後來月師父建議我們幾個先做皈依,大家都依教奉行。

 

蘭:記得那時若展法師做當家,大護摩法會火供須從海外購買檀香木等燃供木柴,雖然一切按國家政令規矩辦理,可是仍卡關,也拖延時間。剛好舍妹在海關上班,認識一位很實在的辦事員,他重新審理此事,打開裝箱覺得訝異,不就是一截從澳洲進口的木頭而已。由於他熟悉此中的手續與程序,有他熱心幫忙辦理,若展法師在外頭接應,才圓成護摩法會中一個重要的環結。

 

 楊:這也是一種機緣,老師父──金剛無上師行古梵密護摩法,需要一些香木燃供,大家能共襄盛舉促成這事的圓滿,我們也感到很欣慰。

 

 編:打通這個環節,還跨組做義工,連皈依的因緣都接上了,每個“我”都在其中,真是難得!

 

 三、修行的事  

楊:我有一個問題,多年前去爬壽山,走著走著不小心,頭撞到樹枝,我只是「哦」的一聲就過去了,也沒有想什麼,內心也沒有什麼惡言,這是什麼情況?佛法於我,真的是很深奧。

 

 惟:表示你平常心存善意,這也是不簡單的行為表現。學佛者有時會對自己說:「沒事!這是消業。」

 

 勍:就是不計較、不執著,這是一種「空」的修養。所以“空”不是什麼都沒有,空包容日月星辰、風雲雨電,可見平常你有調適自我,才能如此靜定。

 

 楊:其實我也不是每件事都不計較、執著,人到底是人,這件事不起執,可是那件事卻可能介意,修行沒有那麼容易的啊!

 

 惟:我最喜歡「觀音法門」,總覺得人的習氣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改變的,要能產生一種同理心:當自己還沒有這種修養與力量改變別人時,先退一步修養自己,何況每一個人的個性與處理事情的方法不同,有的個性強、有的弱,因此不要去傷害別人,也要懂得保護自己。難就難在平常無事時也知道,可是緣境一來,礙於自尊,業的習氣又會跑出來,修行就是這樣進進退退的。平常修習「觀音法門」,也行止觀,在遇到人事問題就可以先剎車,不要馬上否定別人。

 

 四、稀飯趣事 溫暖的心

蘭:我進般若寺當義工,後來是幫忙收發票,有一次辦三天兩夜的「兒童學佛營」,薛蘇阿照居士發心煮兒童餐,楊老師經常在午齋時看到早上留下來的三明治與稀飯,擔心夏天剩的食物不好處理,還有師父們身體較寒性,不適合吃隔餐的粥,不想讓師父為難,就把早上剩下的那些稀飯和三明治吃了。

 

 這件事也是經過許久薛居士才告訴我,她說:「蘭香!好奇怪哦!我跟妳說,這次的兒童學佛營有一個男義工,好喜歡吃稀飯跟三明治,每次都吃掉好幾個三明治,還有一大碗稀飯,嚇死人了!薛居士一副訝異的表情,我還問她「哪一個?哪一個?」

 

 她伸手一指:「那個!那個!」我一看,那不是「溫ㄤ」嘛(台語 我丈夫嗎?)差點笑出來了。後來我告知實情,化解大家對他的誤解,大家就比較認識他了,覺得他是個很柔軟的人,往後還邀著他一起做義工。(事後蘭香說其實楊居士在家裡是最不喜歡吃稀飯的...)

 

 月:楊居士背後的暖心令人感動,也豐富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難怪他的親和力與人緣一日之間暴漲,讓他的義工生涯又翻了一頁,成就屬於他自己的風景,這件事還蠻有趣的,也看出楊居士有赤子之心。

 

 五、老和尚的慈悲

編:綾芳居士也來了,歡迎一起加入訪談,請問妳在千佛山多處道場當義工,法上面有哪些體會,還有對老和尚的緬懷可否說說一二?

 

綾芳:師父在時,每年年底都會到本願寺做歲末的祈福點燈活動,會後就在小客廳與信眾話家常,大家無不一一訴說著「今年如何,希望明年能有所改進等。」我也跟師父報告:「師父!公司有意要派我前往大陸分公司,是否可行?」師父回我:「妳會交際應酬嗎?妳會喝酒嗎?」我回師父說都不會吔!師父:「那妳如何前往?」師父一語道醒夢中人。那時我只想著大陸也許有好的發展,完全忽略了自身的條件,師父慈愛之心讓我感受到事情的一體二面,有好有壞,要靜下心來分析利弊,好與壞哪方面居多,再去行動,才不至於浪費太多時間與精神。

 

鍾:慈悲的「悲心」是拔人於痛苦之中。我親身經驗到白雲老和尚拔我於痛苦,是2002年二月,我在高雄中山大學教書,接到弟弟電話說父親病危在新竹榮總分院,已失去知覺。我驚惶無措,打電話給若朴師父,說明狀況,老和尚接過電話,一個字一個字教我念觀世音菩薩十九字聖號。我在火車上念,在父親床前念到他離去,守靈時也念。果真能專心為父親,心無大混亂。謝謝老和尚慈悲!

 

勍:講到老和尚的慈悲心,在《菩薩的成就》(心、佛、眾生、願(二))裡記載,民國四十八年(1959)年八七水災的那個風雨交加,疾雷閃電的夜晚,如果不是一念「慈悲」的生起,恐怕是「人、物」全都消失了。那時,老和尚正在禪修,返照自我,早已忘卻風雨正在肆虐山林;原本靜極的心念,忽然傳來兒童的呼號聲,驚醒了入於沉寂的意識。他明知附近五公里內沒有住家,但兒童的呼號聲卻清晰可聞,所以不得不起身前往去探勘究竟;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風雨之夜,他拎著手電筒,循著兒童的呼號聲,朝後山「石陣」的方向尋去。

 

然後,呼號聲斷續不定,他循著山勢往上,尋找了約一個時間,直到兒童的呼號聲靜止了!他才淋著雨,頂著風,在原始森林中循著原路回轉住處。當他離住處不遠,忽然警覺情況不對,那茅蓬的地方,本是一片參天古樹,如今卻展現一片空白,原來是「山」已崩塌,一切隨颱風而失,隨山洪而流,全都摧毀殆盡。老和尚在想,若不是「一念慈悲」的話,即使功高德厚,也難逃喪身失命之厄難!

 

六、樂觀開朗的個性

編:人生常遇見挫折,如何放淡煩惱,或以智慧釋結?有時跟自己的個性有關,楊居士與薛居士,能否說說你自己是個怎樣的人?

 

 蘭:我娘家的人都很會搞笑,尤其是我哥更是開朗活潑,嫂嫂就是最好的搭檔,一唱一搭,可說是「開心家族」,每次聚會屋頂都快掀翻了,楊老師就是最好的觀眾,悄悄的在一旁聽著。

 

楊:現實生活裡我也不是沒有遇到窘困的時候,那當下更不能心浮氣躁,前些年就曾經遇見這樣的緣境。因為常出國,竟然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:有一次,我要去澳洲玩,在吉隆坡轉機遇海關時,移民局官員檢查了我的護照後,伸手,開口要「VISA」 ,那陣子,電視上常有「VISA信用卡」的廣告,一聽到「VISA」,即刻掏出一張「VISA卡」給他,心里還嘀咕著:出了那麼多國家,還第一次被檢查有沒「VISA卡」的,納悶中,他又說了一次「VISA」,我想還好,出門前我有準備兩張「VISA卡」和一張「Master 卡」,所以,很快地從皮夾子裡又掏出一張「VISA卡」給他,見他一臉迷惑,又伸手、開口「VISA」,完蛋了!我只帶兩張「VISA卡」出來,他又盯著我,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...慘了!突然腦袋閃出我辦理簽證時,拿到一份A4紙的電子簽證,上面有大大的VISA四個英文字母,莫非是它?趕緊從背包裡拿出那紙電子簽證給他,他接手後,我鬆了一口氣。

 

當楊老師講這些事時,因為唱作俱佳,天生的喜感、搞笑的樣子,大家都笑到不行了,連平凡的拿錯卡,經他述說都那麼有料;人生變化莫定,相信那時他的心必定揪緊了一下下。

 

楊老師繼續說:我是從國中老師退下來的,在學校遇到學生搗蛋,我也不用體罰,治他們的好方法就是在黑板上寫「IIT」,要他們唸出來。第一個「I」是「我」,第二個「I」是「愛」的意思,第三個「T」是講話的意思,合起來唸就是「我愛講話」!搗蛋的學生在唸的時候會不好意思,其他的人也覺得很好笑,班上的氣氛就不會太差,這是利用同儕的力量,讓搗蛋的學生有個約束,希望他們能遵守秩序。

 

 編:如果是我愛講話被罰唸「IIT」,一定會噗斥一笑,也會感到不好意思。讀書時代,我曾遇一位愛體罰的老師,如果能用這智慧的產品代替「體罰」,那學生就不會有痛苦的校園記憶了,所以經營班級運用一些技巧,既療癒又能收效。

 

 鍾:講到教育,五年以前在澳門大學任職,四個書院我是其中一個書院的院長,學生要住校住在書院裡,我很關心他們的心理問題。主要是跟老和尚學過「減輕自我意識」,跟學生面對面、一對一談心時,會順著學生的想法,慢慢的進入他的內心世界,試著去瞭解他。他講到哪裡我就問到哪裡,有些學生講大約二十分鐘左右,情緒就會激動而開始哭。

 

勍:那表示他們已經感受到師長的同理心了。

 

.積極、樂觀 日子很陽光

 今日的訪談,話題很廣闊,談老和尚的“棒喝”與“慈悲”,談“教育”與“和善”,談生活中的“苦樂”與“尷尬”。楊居士與蘭香各拋一些趣事,「楊家班」很搞笑,薛家班勢力也不弱,在座還有一位冷面笑匠,深藏不露,最後加上他的油門一催,鍾教授都快笑出眼淚了。這些日常事,也許當時含有遺憾、焦急、渴盼的心情,事後說給人聽,從中或能繼續發現新的心情和說故事的可能。所以跟一群樂觀、活潑、暖心的人相處,果真「心花朵朵開」,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會有辦法擋著,這就是滋潤人心的佛法呵!遇事不驚、不畏,跳出得失心,能收能放,「轉業為道」,你說心裡怎會悶呢?

 

月:講到這裡,讓我想到老和尚常以智慧的語言開導眾生,不論是教化眾生或棒喝徒弟,都有價值饒益及體悟,對我們產生很大的影響。

 

 編:今天的交會互放光亮,好像各點了一杯咖啡,自由混搭,你加了一些月桂棒,我加了一些巧克力,不外是對生命與生活的關照,也記錄了生活每一時刻的思考。細數那些閃閃發亮的過往,生命的足跡,總有一些風霜淬煉後的人生回甘,讓人不禁釋放喜樂的亮點,呈顯雨過天青的靜謐,那是另外一種不同的風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