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採訪 禪師快語下的“道場來去” (受訪:智一法師)

    另外,也讓我事後想到:「外火易察看、易熄滅,而我們的瞋火呢?」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云:「瞋恚之罪亦令眾生墮三惡道;若生人中,得二種果報,一者常被他人求其長短,二者恆被於他之所惱害。」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衲衣下的故事期數:358期2020年9月

人物採訪 禪師快語下的“道場來去”
受訪/智一法師
採訪/編輯部

 

1、初次接觸寺院

 

民國六十年,我離開故鄉在外求職,一年後又重返故鄉到工廠學木雕,廠裡有一位比我年輕的師傅,他母親是一位比丘尼,也是親近 雲老禪師的一位行者。從幾次的談話裡,她知道我欲讀佛陀的經典,便帶領我去找一些舊經書。來到了一間寺廟,在眾多書籍裡我選了一本大悲咒的「出相圖」,還有一本四經──《金剛經》、《阿彌陀經》、《心經》、《八大人覺經》的合本。當時先看《八大人覺經》的內容,對佛陀的智慧開始產生孺慕與追求之想,尤其經中對出家離世的描述,以及佛陀救度眾生的本懷,在在令我感動。可是心中毫無正知正見,常常產生心魔障礙,一直不敢再看第二遍,只想等出家後再研究。

 

以後便有機會親近出家師父,最早聽到的是某位法師講課,可惜沒有佛法知見的我,幾乎都聽不懂,只是跟著別人進出寺院,但摸索與探討佛法的心意是有的。後來自己靜坐,竟然出了問題,還向許多道場的師父請益,最後才有機會見到 雲老禪師。有一次,目視他走到大殿的位子坐下,一位老菩薩忙向他頂禮,我也依樣畫葫蘆向老和尚頂禮一番。老和尚很慈悲,跟我們開示了一些佛法上的知見,但是我所學有限,何況不是所謂的「利根」,根本聽不懂他開示的內涵。爾後妄想、幻相仍然一大堆,看見的事物都是「壞相」,但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。日久恐懼感倍增,連床鋪也不敢碰觸了,只知「死」字在眼前作祟,自忖:「人命無常,一息不存,苦海悠深,欲趨佛土善處,無有資糧,不知自己將走向何處?」坦白的說,就是怕死,那都是缺乏正知正見,盲修瞎練產生的。

 

雖然也曾思考一些問題,懷疑是否「受業感果」?或者未能以《金剛經》的法義調心,記得那些法偈: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」 「法尚應捨,何況非法」。但總參不透那些奇異的現象從何而來,寄望有一天成熟了,智慧稍許增長了,就能了然於心,現在礙於修養不夠,就先擱置一旁吧!一方面也是自我意識太強烈,不肯吸收他人的知識經驗,以致造成貢高我慢的心態。後來慢慢的以佛陀的道理方法為依歸,每逢問題來了,冷靜以對,先不亂發動身口意的行為,於是漸漸的少了過往的慌忙與躁動,相對的多了一份篤定與包容。

 

後來,我開始親近老禪師的道場──彰化大城的古嚴禪寺,也將祖先的牌位請到寺裡,希望祖先在晨鐘暮鼓中能聽經聞法,離苦得樂;而我為了尋求菩提道,從在家到出家一路走來,親近老禪師,聽聞正法的機會漸多,雖然還不能做到理事融通,但能將佛法運用在現實生活中,遇到問題時會去體會、去認識、作分析,漸漸的老禪師的法語入心,袪除我內心許多無明、煩惱。

 

出家學佛後感悟到:在我們最發心、最得意忘形的時候,或者自我感覺良好,或放逸懈怠的時候,老禪師慈悲總會以不凡的手法給予「棒喝」,一針見血指點迷津,提撥我們的缺失,作為徒弟的若能把握心意識的變化作用,好好的靜慮、觀心,就會有所收穫。慶幸的是漸能從往昔的「幻相」中跳脫而出,雖然其中的心路歷程耗費相當一些時日,可是終於悟得「一個人若執於那些幻相,無異是癡人說夢」,修行人當修習梵行,離諸煩惱,得清淨智,所謂「解脫之道,精勤是時。」

 

2、內心世界的調適 

 

諸心靈,可觀得五欲八風所生的情緒扞格,這才體得人內心世界的複雜紛亂。先不講出家前一修法就產生幻相之事,自以為出家後可以慢慢克服這些障礙,沒想到在高雄彌陀鄉修法時,又有特別的境界與經驗產生,起初心生恐懼,但慢慢的抱著平常心看待,心就平穩了。其實那些幻相無須執著,就當天空中存在著的風雲雨電,多了它們,天空也不實,少了那些也不虛。

 

出家後我學過「觀音法門」,修了個把個月,因為當時的天候「久不下雨」,就祈願能下點雨,加上當時中部有一居士辦了一個放生活動,七萬多條泥鰍擠在放生池,我怕牠們不能活,做法門時一心「求雨」,希望牠們的存活率提高,結果符合一句話「境由心生」,只要今天一做法門,明天就下雨。有一次見到老和尚,他老人家說:「若輔啊!我們七月法會要到了,你要不要求『不下雨啊』?」其實師父是要我轉念,可當時我聽不懂,後來跟某師談此事,才省察自己修法是往外求,不是為了修養自己,也就是行修做法門不是為了「有所求」,而是增長自己身口意的收攝與內心的清淨。

 

自輪調到高雄彌陀的電台發射地時,五年來獨自看守著發射台,後來又兼般若寺的環保,有時出門幾天,因為作息的原因就把早晚課全停了,所以也沒有晚課的放小蒙山,也不念誦,如果非人眾生找上門,那也是想當然爾。我心想──既然收起早晚課,是否可請求老和尚的古梵密的「大悲法」來代替?匆匆趕回菩提寺向老和尚去請法,在東客堂打對講機過去,師父很大聲的說:「我現在沒在教了!」就掛斷了,不多久慈悲的老和尚滿我的願,又打對講機給我:「我看你在彌陀學好了!我會請智願到彌陀教你。」學了法後,我更加精進的行修,數年來大悲咒亦未曾間斷。

 

往來若有人問我:「修密法時會出現不平常的境,怎樣克服那種恐懼感?怎樣施以平常心?」我只給一句話:「你對佛菩薩的信心有多大?」我覺得還是要去鏡照自己的內心世界,憑靠思惟修,般若慧,化解內心的鬱鬱塊壘。凡夫眾生的內心世界皆複雜如亂麻,瀰佈著胡思亂想,那些所謂神通的現象,幾乎都是五蘊意念 問題,如果神志清楚,能自我作主,常依佛陀的道理方法鏡照自己,魔又從何生?所以唯有清淨「業我」與「道我」的計較與執著,學習能「提得起」、「捨得掉」,便能破除癡暗,不為幻相所迷惑。

 

現在我開始看六百卷《大般若經》,有人驚訝的說:「老禪師的《大般若經要解》都看不完,何況六百卷的般若經?」可我覺得每天定時的翻閱,久而久之定力就會產生了,何況因為看不懂才要看啊!

 

3、職事調動

 

回想往事,無論輪調到哪個道場都有趣事發生。有一年的清明節,突然菩提寺周遭的公墓區燒起來了,當時大家正津津有味的聽老和尚講話,現場已有人喊叫著:「火燒起來了,大家快救火喔!」個個無動於衷,等老和尚一聲師吼,大家才衝去救火。

 

從這裡可以看到弟子對老禪師的依賴,尤其輪職事時,大家也都想待在禪師身邊,一來可以聽法,二來親近他的機會較多,誰也不希望被輪調到別處的小道場,這也許是對他的一份孺慕之情,但小道場分院也需要常住執事呀!

 

若說那次的緊急情況是「救火」,老和尚在他的《弦外之音》有說:「知煙起,彼處有火;可知火發處,因何人?何事?其間許多現實,究竟把握了多少....」另外,也讓我事後想到:「外火易察看、易熄滅,而我們的瞋火呢?」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云:「瞋恚之罪亦令眾生墮三惡道;若生人中,得二種果報,一者常被他人求其長短,二者恆被於他之所惱害。」

 

這個特殊的緣境也許是在導引我們:「不管是外火或內心之火,一般人救火會慌亂,如何在情勢危急時,能靜定的觀察、面對、化解問題。」關於老禪師的禪言快語,如果是一匹良馬,可能一見鞭影就跑,但我沒有那種機智與能耐,還是無法直探善知識的本意,只略擇幾則被輪調的故事如下:

 

當時我住在菩提寺有一次老和尚對我說:「智一啊!有信眾問『為什麼古嚴寺沒有男眾?菩提寺有男眾?』」

 

我一聽就知道師父的意思是要我去古嚴寺,可是背後的旨意與我未來的因緣如何,我卻全不知,後來想到:「會不會那時我做菩提寺工務三年,做到快生病了,老和尚慈悲,讓我去古嚴寺調理身體。或者工務做得不合理,師父給我一個機會,換個環境,也就是到古嚴寺反省反省。」

 

「那您反省到什麼?」

 

記得在菩提寺重大建設期間(約民國84~87年),我擔任菩提寺的「工務組長」,那時做工務,多少也有一點法上的體會。有人好奇的問我:「工務三年完成了哪些建設?」還記得嗎?八十三年農曆的一月開始,展開一連串的工程,譬如:從山門開始、天王殿、華藏殿、大寮等等工程,還有停車場已完成了地基,之後的工程由我續接。工務執事做三年,完成這部份的工程時,隔年八十七年就是「三十年山慶」,一個特別且值得慶喜的日子,菩提寺一系列辦了許多活動,大家共襄盛舉,好不熱鬧!我除了監工外,還須負責那些比較繁瑣、艱難的,一些細小、雜碎的工作,必須四處看頭看尾,可以做的就撿起來做!每次我這工務做粗活的,也去幫忙維那組長法會時掛彩燈,貼春聯等細緻的事,常想:「出家所為何來?不為常住作務,出家幹什麼?」

 

有一事至今檢討,覺得當時做得不甚理想,或許是因為心高氣傲,有一次在僧團的白羯摩時,會中表明說工務有事可找雜務組長支援,等到我真的有事要找時,某某又不認賬,推拖說:「你去找當家!」這樣被推辭,後來工務的事我就不喊常住一起出坡了,乾脆自己來!有人說我有點「傲」,可也是一種自尊與志氣。

 

八十七年山慶完之後,隔年的三月九日我又被調去古嚴寺,我記得在古嚴寺住了十一個月,這算是第二次回古嚴寺,住了一陣,有一次遇見師父,他老又說:「智一啊!信眾都說『菩提寺』都沒有男眾法師,為什麼『古嚴寺』有!」我猜想師父的意思是否又要我離開,準沒錯!可是這次意外的,我卻被調到高雄的楠梓講堂。之後因為有風聲傳出──楠梓講堂的「當家」請辭,我深怕會輪到「當家」一職,遂自願調到甲仙的祇園寺,當時叫「禪林」,平日作息規律,一般說來須除草、顧果園、整理水源地,還包括整理環境。

 

過了一段時日,老和尚又耳提面命:「智一啊!彌陀有佛堂!」我知道他要我去高雄彌陀,因為那時金禧廣播電台的發射收音不良,所以需要在彌陀設立一個發射台,我的職事就是看顧那個發射台。九十一年到高雄的彌陀,因為電台的收訊不良,就把發射台移到彌陀鄉,發射台怕停電,在那解決有限電收訊不良的問題,後來從電信局光纖發出。於此職事調動的諭令,心想:不妨隨緣自在,到哪裡就恰如其份把事情做好。

 

九十六年因於環境的需要,我又兼任般若寺的環保回收,就這樣來去彌陀與般若寺間,也因為當時沒有人接環保一職,因為資源回收是要開大環保車的。至今的應緣是任職「梵音禪寺當家」,這一切也是抱著學習的態度──深體出家人要法身茁壯,思想格局宏闊,必須持續提煉生活,學習佛菩薩「圓覺妙明」的修養與智慧。修行非平凡事,有時也要有一點逆境來激勵自己往前走!像老禪師住世時的棒喝磨鍊,還有接受環境、人事與現實生活的考驗,總是有許多我們需要學會的而現在還沒能懂的,這就得靠更大的衝擊來成就。

 

除了自我監督、返照,一個修行人的內心世界必須要好好調適!每一道關卡,都使我往菩提大道再前進一步,畢竟凡夫俗子住娑婆世界,無論是人或事,總不離「色塵」、「緣境」,故有「不得自在」之處!唯依教如法,無相無著,才能成就無上圓滿的功德。在此緬懷師父,感念他老人家在我菩提道上一路走來,他的慈愍有加,苦口婆心,對我的一路提攜,感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