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般若經要解 - 九十波羅蜜(三)無移

繼續介紹九十波羅蜜裡的第十個波羅蜜──「無移波羅蜜」。
“移”是遷移的移,“無”不能當成沒有。“無移”是說人於業與道,在造作行為上可能產生變化,依業能清淨業、不造作業;依於道也可以從業中顯現道,使業清淨。因此中間會顯現一個變化的道理,所以“移”在這裡是指變化的意思。

“無移”怎麼解釋呢?本來“業”與“道”都可以變化,但“法性”是永遠不起變化的;舉例來說,眾生皆有佛性,佛性永遠不可能起變化,“業”再多,佛性還是存在,“道”成就再高,佛性依然如此。如果以一顆珍珠或摩尼珠來說,摩尼珠的真性,其本體是不會起變化的,即使表面再怎麼乾淨或骯髒,摩尼珠還是摩尼珠,佛性也是如此。所以,「無移波羅蜜」,“波羅蜜”是方法,“移”是怎樣讓它改變,產生另外一種現象;以「無移」而言,不是否定,不是沒有,是依於法性或佛性的不變,即使用再多的方法,業可以變,道也可以變,但法性與佛性卻永遠不變。

可見“無”不是不變,佛法特別強調真性,再怎樣從事行為的造作或道的修養,不管原來的業是善的還是惡的,來到世間承受苦、樂的果報,如果不堪承受,於苦很容易再迷失,甚至墮落,以個人的「我」而言,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化,雖然如此,佛性依然不變,這是以每一個人的“我”的佛性本體而言。但以法性來看,我們知道業與道的關係,道是從業中顯現出來的,如果業的本體有善有惡的差異,道卻不是善也不是惡,但也不離於善惡,由此可見其中有“無移”的道理;所以,法性與佛性是本來就有的,既使以任何方法面對問題,也不會起變化,之所以生起種種變化,是因為無始以來造作太多業,才會來到人世間,承受一切苦樂,好比受業報或修行辦道的遷移行為。一個學佛的人,於法性只是利用方法來行修,但對於不信佛法的人,法對他而言根本無動於衷,不管他接受不接受。

所以,於方法與波羅蜜看來,法性本來不起變化,會變化是依於我們利用道理方法,產生業作或修養;因此方法用在好的地方,不表示它就是好的方法,用在不好的地方就不是不好的方法。舉一個簡單的例子,“火”可以點燃東西,假設火是一種方法,火究竟是利益的還是傷害?放火燒人家房子,當然會造成傷害,用來煮飯、煮菜、在工廠當能源使用就是有利益的;所以,於火的本質而言,並沒有好壞的分別,那究竟誰在分別?是利用這些方法的人;所以談「無移波羅蜜」,是以它的方法來談道理,針對人我的佛性而言,是「無移波羅蜜」的義諦。

再看「盡波羅蜜」,“盡”是最後或說盡絕;波羅蜜是方法,而方法並無所謂最後,以一個學佛修行辦道的人來說,一心求菩提的顯現,一旦菩提顯現了,是不是問題就解決了?基於菩提如同禪門所說的開悟,沒有最後不最後的道理, “開悟”了不表示就是究竟了,或成佛、成菩薩了,以後就不會有無明煩惱了;其實,依法而言,須了解在生命的過程中,轉凡入聖,成就聲聞乘或菩薩乘,乃至菩薩十地的完成,甚至到達佛的境界,都不是最後;以「盡」來說,無餘涅槃的境界才是真正的盡。從修行的道理方法來看,不管是行於道或造作業,都沒有一個盡絕的時空,所以無盡期是指沒有盡絕的時刻,有盡只是一種權宜的說法,表明每一個造業或修道的任何階段,其中都有不同的時空。

所以依道理方法來看,“最後”是不存在的,好比世間法所說:「不到最後,不輕言放棄!」但最後是指何時?又擺在哪個時空?舉一個例子來說,以前大陸抗戰期間,我們先丟了東北,然後退到華北,那時也會說:「不到最後,不輕言放棄!」等到華北不能守了,撤退到華中,華中不能守了,再退到華南,從華南依次退到海邊、廣州,最後到台灣是不是就是盡了?完成了?其實,如果以世俗的情況來說也不是盡!因為接下來還有反攻大陸的說法,那麼回大陸後是不是就再也不會亂了?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就沒有歷史可言了!我們的歷史不就是一直不斷的開始、結束,結束又開始?所以最後是不是就是真的結束了?其實結束還是另一個階段的開始,因此這裡談「盡」,不談開始,也不談結束,卻也不離於開始與結束,是依於不同的時空或者階段的分別。

再看「不生波羅蜜」,生是生起、發生,如果道理方法是針對人的道與業來說,通常佛法所說的八萬四千法門,依其中某個法門去修行,運用得當則可清淨業、成就道。但問題是,以波羅蜜法而言,究竟生起的是什麼法?如果是修密,針對業來說實在太含混了;針對道呢?道又建立在什麼地方?何況以業而言,誰在造作?於道誰在修養?波羅蜜是方法,那麼方法發生於何時?什麼時候才是不生?其實,要用它的時候就有用,不需用的時候就沒用,足見“法”沒有生起也沒有消失,端視當時的情況而定。

舉例來說,一棵果樹的果子成熟了,這一棵果樹發生在現在,是不是吃完了所結的果,以後就沒有了?若以原來的果樹而言,明年還會再結果子,但問題是原來的果樹是怎麼來的?其實從現在的果可以推理到過去:果樹結果,果中有種子,種子萌發後會長成像現在的果樹;同理,現在的果樹是從另一棵果樹的種子而來的,不斷推究下去,能不能肯定水果究竟從何而來?

基於能把握的還是眼前的這棵果樹,而你能從這棵果樹一直推到它的起始嗎?人的起源,基督教說人是上帝創造的,不就表示上帝創造人之前沒有人?但如果人是上帝創造的,是怎麼創造的?是用泥巴做出人的樣子,還是上帝照自己的樣子去創造?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那上帝是什麼樣子?如果一定要說像現在的西方白種人,其他膚色的黑種人、黃種人、棕種人又是照誰的樣子創造的?有人說那是人類自己以後起了變化,但從上古史對人猿來看,最早的人應該不是出現在西方,所以上帝不是西方人,為什麼現在畫的上帝都像西方人?如果人是上帝創造的,上帝又是誰創造的?種種問題推究無盡,卻都是有生。「不生」又怎麼解釋呢?

佛法的道理與此說法不同,人皆從父母而來,而不管怎麼推論,父親從他的父母來,母親也從她的父母來,就「生」的現象來說總離不開父母,所以依父母或雌雄來看,是一個不生的現象,不能肯定的“有生”。因此依於佛法的道理,可以合理的解釋這些問題的矛盾,可見釋迦牟尼佛不是一個創造者,而是一個發明者;發現、明瞭一些什麼,不同於創造的無中生有,依現代的觀念來說,發明者是將原來不好的予以改進發明,使其更好;或者因此而發明更多東西,但無論如何,基本精神是將原來不好的變成好,好的還要提昇才叫發明。

其實,釋迦牟尼佛的思想觀念與能力是如此,所以「不生波羅蜜」不是從來不發生,而是它的生不是一個肯定的生,如果是肯定的,那還是一個有的開始。看看天空出現太陽的時候,是不是永遠不會下雨了?還是很難把握,其實以太陽來說,東半球的太陽從東邊昇起,慢慢往西邊降落,這是有生的現象,但有沒有想過?當太陽進入西半球,在西半球看來,東半球的西方也變成東方了。相反的,西半球的太陽西沈之後,太陽從東半球昇起,西半球變成東方,可見這個“生”究竟是生還是不生?還有東半球的晚上,沒有太陽的時刻,是不是太陽就消失了?其實在西半球,太陽依然存在,即使是日蝕,也只是一個星球與星球之間的遮掩關係,並不表示太陽就永遠不見了。可見,生與不生的關係,「不生波羅蜜」的道理建立在「有生」的現象是不能肯定的說法上,與世間對於「有生」的看法不同。

舉一個例子來說,提出一個問題,世間法是去尋找一個答案,但這個答案是不是就能把問題解決?其實答案的本身可能還是問題,比如:一加一等於二,“一加一”是一個問題“等於二”是個答案,“一加一等於二”這是問題與答案的關係;如果用另外一種方式來看,一的倍數是一,為什麼“一乘一”的答案是一呢?答案是不是有問題?如果說一的倍數是一,那二的倍數應該是二,三的倍數應該是三,為什麼一的倍數是一,二的倍數反而變成四了?三的倍數應該是六,卻變成九?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是因為人而產生的?佛法並不否定這些,但由於法不是肯定的,基於答案的本身還是問題,結果問題是問題,答案卻不是答案。若以波羅蜜「方法」來說,這些問題只不過是暫時的生相而已,不是一個真正的肯定或究竟的認知,而佛法講求的是“有”的突破,它的道理就在這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