圓覺之道 第二十二集(上)

    要去認識「有」,而不是不起分別,不計較、不執著,千萬不要用這種方式去看;而是當緣境顯現在前時,你要怎麼去思考!從粗的到細的,從概念的到重點的。

  • 文:白雲老禪師出處:紅塵甘露期數:293期2014年10月刊

善男子!譬如幻翳,妄見空華;幻翳若除,不可說言此翳已滅,何時更起一切諸翳。

何以故,翳華二法,非相待故;亦如空華滅於空時,不可說言虛空何時更起空華。

何以故?空本無華、非起滅故;生死涅槃,同於起滅;妙覺圓照,離於華翳。

善男子!當知虛空,非是暫有,亦非暫無;況復如來圓覺隨順,而為虛空平等本性。

善男子!如銷金礦,金非銷有,既已成金,不重為礦;經無窮時,金性不壞,不應說言,本

非成就;如來圓覺,亦復如是。

善男子!一切如來妙圓覺心,本無菩提及與涅槃,亦無成佛及不成佛,無妄輪迴及非輪迴。

 

這一段經文的重點是在談空跟有的關係,或說有跟空的關係。經文上說「有」是什麼現象?「空」又是什麼現象?其實還是來自前面的三惑,也就是當外面的色塵緣境顯現時,所謂的「見」,我要再次提醒:見是“顯現”的意思,不是單一的指看見,因為它涉及到“色聲香味觸”五種塵境,也是“眼耳鼻舌身”五個根本跟外面的五個塵境打交道而後呈現的,這些肯定是以「有」來說,因為人通常因「有」而分別、而計較、而執著。這段經文告訴我們要去認識「有」,而不是不起分別,不計較、不執著,千萬不要用這種方式去看;而是當緣境顯現在前時,你要怎麼去思考!從粗的到細的,從概念的到重點的。

當然此中有其主題,如果只是依於無始以來業的習氣來表現的話,都是無明。所以才告訴我們怎麼從「有」上面去認識,去顯現「空」。還要把握一個原則,談佛法離不開四個基本條件,不管是從「有」、從「空」都是如此,必須涉及到“體、用、相、境”。體是講本體,用是講作用,相是講現象,境就是講內涵。這四個基本條件你不能只取一個、二個乃至三個,因為四者都有關係。為什麼要提“體、用、相、境”?是關係到「空」的問題。因為依唯識學而言都是談空相,唯識學教你認識從色而到空怎麼樣去空其相?這是唯識思想;如果法界的思想,就是以華嚴的思想來說,是談怎樣從「有」的障礙去突破,所以講的是圓融之道。

那法華思想呢?也是從「有」怎樣去發現一真法界。什麼是“一真法界”?就是它的真如面目,如果能發現真如面目,那麼對「空」的結果就不一樣了!以禪的方式來看,若肯定於從一個「有」,從體、用、相、境到達原有看到的概念也好,色塵緣境都是個概念,一個概念也好,從粗到細也好,甚至自我意識也好,其實這都是屬於“教”方面的,所以通常說“教”跟“禪”有所差別,為什麼?因為“教”還是在“有、空、生、滅”上面去做認識、了解,怎麼能達到覺悟的目的;“禪”就不一樣了!“禪”是強調最後的結果,不是在乎利益與否?也就是說禪不談饒益性,它不否定結果是饒益,但是它不以這個為主題,“禪”以什麼為主題呢?“禪”可以說,當有了一個問題之後,用智慧去把它化解,而且不需要太多的道理方法去認識、去了解。

“禪”是一針見血的方法,舉例來說:「你餓了嗎?」這是個問題,要從本體、作用、表相、內涵去做很多的認識與了解,但說道理方法的話,這都是"教"。“禪”為什麼講一針見血?如果禪行者面對「你餓了嗎?」這個問題,他不會說:「我餓!」為什麼?如果問:「你餓了嗎?」「欸,我餓了!」可知一句“餓了”裡面就涉及到很多的問題,譬如:餓的程度?為什麼會餓?所涉及的問題夠麻煩的,“禪”很簡單的用一句話就告訴你:「你餓了嗎?」那要了解裡面已經說明了“現在是幾點鐘?”“現在是不是該吃飯的時候?”當然這就涉及到必然現在是中午該吃飯的時候了,要不然問這句話幹什麼?「你餓了嗎?」如果你是早晨問我,那我會告訴你:「我昨天晚上有吃。」如果中午問,我就說:「我今天早晨有吃。」如果晚上問我就說:「中午有吃。」“禪”不會告訴你餓與不餓,因為「餓是關係到體用相境許許多多的道理方法」,而且你提出來的,是依於見思、塵沙到無明惑,是一個概念的顯現,那就是說「你餓了嗎?」只是個概念。如果此中顯現了發此問的人,他一定是想過了,為什麼?現在該是吃飯的時候了,可是還沒有吃飯,他才會問這一句話。

要了解禪宗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說出禪的意境,因為裡面還關係到什麼?如果你是一清早問我:「餓了嗎?」那我說:「我昨天晚上有吃!」也就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個時刻,我什麼都沒有吃過,否則裡面有太多的說不定呢!譬如:你中午還沒有吃飯,問你餓了沒有?還得要了解你的生活方式,正常的情況一般是早晨大概六點、七點之間吃,中午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吃,晚上大概五點左右,這是以一個合乎常情的方式來肯定的飲食的時間。你如果不能這麼把握,這個「有」就不能成立,為什麼?譬如今天中午你問我:「你餓了沒有?」如果不了解其中所有的「有」,就不知道這個餓了的空相,為什麼?因為如果說早晨吃了,肯定告訴你從早晨吃了以後到現在什麼都沒有吃過,如果你還要問:「難道你中午或者到幾點都沒有吃點心嗎?」「難道你什麼都沒有吃嗎?」這在禪宗裡叫做“打破砂鍋問到底”。已經很簡單,以一針見血的方式告訴你:「已在早晨吃過,而早晨吃了到現在什麼都沒有吃。」為什麼一定要講「欸!我早晨吃了,可是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吃,所以我很餓。」因為“你所以很餓”這個主題的問題發生不是在你自己;而是人家問你餓了沒有?裡面涉及到有本體、有作用、有現象、還有內涵,如果捨棄這四大條件去談「有」,或者捨棄某一些去談「有」,這個「有」都沒有辦法去做真正徹底的認識與了解,也就是不可能顯現空相,為什麼?即使認為是“空”也都會有太多的缺點,常常很多人談色的有以及色的空,舉起一個玻璃杯或者一個瓷杯:「你看這是個杯子!這是“有”!」然後往地上一扔,砸碎了:「你看!杯子沒有了!」杯子是沒有了,但是要考慮到體用相境涉及的問題,頭一個:講「有」跟「空」,拿出一個杯子來,杯子是一個東西,這是什麼杯子呢?你連一個主題都沒有說清楚,只拿出一個杯子:「這是『有』。」往地上一砸:「你看空了!」空了什麼?你說色空了,請問地上這一堆的玻璃渣或者一堆瓷的碎片,那不還是「有」嗎?怎麼會沒有了,都空了?所以要談空相,連相也沒有空!如果要談空相,假使講色,是從色去認識「有」跟「空」。

如果以虛空,就是我們講的天空來說,你說天空空了,請問你空了什麼?天空一定要有色,要有「有」,於色來說它的有,才能顯現空相。如果說天空空了,天空也沒有空,因為空不了,為什麼?看那個天空什麼東西都沒有的話,它還有顏色呢!如果你說根本就沒有顏色,請問你眼睛見到的是什麼?你見到的還是顏色,如果你經過一些化驗的方式,一些儀器的方式來觀測,它什麼都沒有,可是那不是你那個我!你那個自我是依於見思而產生迷惑,依於塵沙產生迷惑,依於無明而產生迷惑!佛法是針對那個我來說的,不是抬槓,世間才有抬槓,為什麼抬槓?就是因為有對立,本來世間法就是相對的,佛法的主題是要從相對中間去認識了解,怎樣去突破,等於說談「有」跟「空」的問題,談虛空,虛空的「有」是什麼?有雲、有太陽,一定要有什麼。如果是有雲,看的時候它是存在的,慢慢的雲因為氣流的變動,由濃到淡,慢慢分散,這就是一種壞的現象,最後呢?雲不見了!那是以雲的現象而言空了,這最多只是一種唯識思想而已,也就是依於自我所明瞭的分別。

如果以《圓覺經》所說的道理來講,「虛空」,如果以太虛而言,太虛的本身要以什麼去形容它有太虛?一定關係到有太多的色法顯現在太虛的裡面,才能知道太虛是空相,是不是?但是這些風雲雨電、日月星辰是有相,「可見一個是背景,一個是實物,硬要把背景跟實物放在一起來說,就等於只是一個概念沒有重點。你要說「有」,但只有概念沒有重點,怎麼去說?那就等於說「餓了」,你如果餓了,你自己知道,別人並不知道。你若認為別人問你「是不是餓了?」你說「你應該知道我餓了沒有!」可不可以?不成立的。你若這麼回答,這個「有」在哪裡?餓怎麼成立?談圓覺是當一個色塵緣境跟你接觸並產生問題,有了變化再生起的一種作用,因為這些都是有缺失的,是相對的,必須從中間去認識、去了解?這就不能以概念來說佛法。

所以要談一個「有」,必須要知道這個「有」是我們能力所能及的,譬如眼睛看得到的、耳朵能聽得到的、鼻子能聞得到的、舌頭能嚐得到的、身體能接觸得到的範圍之內的來說法,要是超出範圍之外說也沒有用,因為跟你沒有關係!佛法,講如是知、如是行,要以現實中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去談,去認識、去了解,而後照著去行,不能超出能力範圍外。可能大家會有一個直覺的反應,那釋迦牟尼佛在經典裡講阿彌陀佛、極樂世界,那根本不如實嘛!遙遠的西方極樂世界離娑婆世界那麼遠,所以也不如實啊!那就要了解,如果你沒有出過國,人家提到某一個地方的風景、文化、歷史背景、風俗習慣,說那個地方如何的好或者如何的不好,以沒有出過國的人來說,當然不可能相信,即使信了也是一種妄想;進一步來看,即使跟著旅遊團到達目的地,你還不一定真正能看得到原來的那一個,譬如什麼食人族的村落,你真的去看了,旅遊團也跟你講了,你說:「他們沒有吃人嘛!」所以如果認為這些部落就是食人族就不對了,食人族應該吃人啊!但如果把重點標示出來──他們是食人族的後代子孫,那就不一樣了。

舉一個例子:老虎、獅子是肉食動物,讓人覺得害怕,為什麼?因為牠很兇殘,害怕牠吃掉自己。但是我們也常常怕鬼,而獅子、老虎你見過或者沒有見過,聽人家說就可以知道,見過也會產生害怕,聽人家說也會害怕,那是不是我們要真正跟老虎、獅子打交道,然後把你吃了,你才知道老虎、獅子會吃人?不需要這樣才認為是如實,是不是?就像鬼一樣,為什麼怕鬼?因為聽很多人講過,而且有很多的資料提過,有很多的書籍描寫過。相同的,西方極樂世界看起來好像不如實,可是有釋迦牟尼佛把它做了很詳細的介紹,那就完成了如實的法了,有了如實的法,就可以去如是知,如是行。所以佛法裡談「有」,從如實而言,也不一定非要我們自己親身去體驗了,才可相信。再說從眼睛看到的、耳朵聽到的、鼻子聞到的,舌頭嚐到的、身體接觸到的,其實又能把握多少?!

舉個例子,以眼睛所見來說,色盲還是看得見,但是對顏色的分辨就跟人家不一樣。反過來說,別人有色盲而你沒有,那表現的也不一樣;這當中要以什麼來說“如實”呢?一定要以顏色來看如實,但是你眼睛不看怎麼知道有什麼顏色?紅的、綠的一定是眼睛看到了,但是以沒有色盲的人來講,你說的顏色必須是沒有色盲的人才會同意,如果天下只有你一個人不是色盲,全部的人都是色盲,人家一定認為你是在胡說八道。就好像我常講的,一個正常的人走到精神病院,跟那些精神病人打交道,所有的精神病人一定說你才是精神病,他們才是正常的。所以談「有」不可以用概念來看,一定要提出“有什麼”,如果不談“有什麼”,那談什麼法呢?如實法,是要顯現出來的。這種顯現不是概念,一定要找出一個重點,重點就是「有」的現象,這就叫做“如實”。

所以有時問一些問題,自己還不太清楚或人家提出一些問題自己不太了解,總是造成不是否定就是盲目的接受,這就是人;要知道如果不能肯定有什麼,最後是笑話,為什麼?舉一個例子,過去報紙上有個漫畫,在街頭、路邊、行人道,有一個人站在那裡,慢慢接著站了第二個、第三個,不一會兒站了一長排,站到最後那一個問前面的人:「你在看什麼?」前面的再問前面的,問到第一個人站在那裡是幹什麼的?在看什麼?「沒有啊!我在等人!」可見大家根本是盲目的,不知道人家是在幹什麼!最後這「有」是什麼?他只是站在那裡等人,因為無聊抬頭看看天空,說不定他在看招牌,但是凡事一定要講道理,不能不講道理;也就是要談「空」,不能不談「有」,一定要依於「有什麼」去做認識,才能顯現所謂的「空」。何況這「空」,有的是空其相,有的是空其本體,有的是空其作用,有的是空其內涵,意境都不同,所空的都不一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