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鈴心語 - 圓一個美麗的緣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/黃圓緣

數學點線面 偵探家
圓緣在結婚之前是某一外商科學公司的測量製圖工程師。以一個女孩子來說,在那個年代是相當「拉風」的一項工作,很得老闆的賞識;說也奇怪,她似乎對名利不是那麼的熱衷,她說:「從小我就想嚮往『雲淡風清』的日子,後來之所以選擇教數學,第一是我的工作是許多男同事豔羨的,總覺得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一份工作,不想跟他們搶飯碗;第二是有感於大多數的學童對數學充滿著恐懼,於是斷然捨去連走路都有風的高薪,重新背起書包修教育學分,選擇了數學這份教職。

我喜歡教學,但我從不認為我是老師,我只是陪著孩子走一段成長的路,這數十年我從未厭倦過,我很心疼孩子為了難解的數學,臉上的笑容消失了,即使退休後的現在,我還是經常陪著小孩,以一個偵探家、旅行家的心情跟數學玩。在教數學的過程中,我經常告訴孩子:『人生就像數學,途中有許多陷阱,一定要把握正確的方向,不畏險境!因為路是用心、用汗、用血鋪築成的,果實就在路的盡頭;雖然有時“十分的耕耘”卻獲得“零分的收穫”,但絕對不要氣餒,因為此乃現實社會的平常事,何況這條路如果不往前走,便永遠嚐不到果實的芬芳與甜美!』
就像她自己成長的故事,圓緣說:「小時候,我很迷糊,渾然不知天高地厚,常妄想站在高牆,以為把手伸得長長的,就可以摸到白雲,結果踮著腳尖,再拿竹竿來搆,也搆不著,那時候才恍然大悟,原來『天』真的那麼高!從那一刻起,我才開始成長。」

寒流裡掃街 母教的垂蔭
住在眷村的圓緣,因內向、害羞,孤獨的童年,除了兄姊之外,動物、植物是她最好的朋友;她說:母親「望子女成龍成鳳」的殷切期盼,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,因此哥哥在學校的成績非常優異,下課後我們經常到河邊撈浮萍,拌飯給鴨子吃,那時的我頂愛發問,一直追問哥哥:「為什麼浮萍會飄?為什麼樹葉會落?」哥哥只告訴我:「因為浮萍沒有根」、「因為落葉要歸根」,但我依然不懂,「什麼根呀根的.....」彷彿那時早熟、敏感、愛幻想的我,對生命已有一個很大的疑問。從小承受嚴謹的母教──「早起的鳥兒有蟲吃」是母親常掛在嘴邊的,她對我們「恩威並用」,每天四點多,天色還灰濛濛的,就把我們叫醒,直道「早起記性好,要多背書才能出人頭地!」我們的成績就是這樣被逼出來的。

母親雖嚴格,但總愛誇我,記得一次的寒假,巧值寒流來襲,貪睡的我還在床上夢著周公,她把我搖醒,站在床邊笑容可掬的說:「漂亮的ㄚ頭!妳看看!這幾天天氣很冷不是嗎?馬路都沒人掃,對不對?如果妳能為大家掃街,讓大家有乾淨的路走,以後一定會有福報的!」天呀!我哪經得起母親施誘,便一骨碌跳下床,拿起掃帚掃街去。偌長的街巷,冷風吹來直打哆嗦,但卻灌不進我的脖子,因為母親已將一條她親手織的羊毛圍巾,圍住我的脖子,不一會兒又從窗口叫嚷著:「ㄚ頭啊!不要只掃自己家的門口,要一直沿著馬路掃過去哦.....」

從小我幾乎是個很容易原諒別人的人,小時候皮膚不好,那是因為蘿蔔腿被蚊子咬出了“紅豆冰”,用手抓後皮膚潰爛,鄰居小孩嫌我,還對著我的腳吐口水,母親不喜歡鄰居小孩這樣對我,但當時的我不但不生氣,還對媽媽說:「媽!沒關係啦!量有多大,福就有多大,您不是常這樣說嗎?」一句母教的影響,其實是始於小時候跟弟弟吵架,母親就會對我說:「ㄚ頭!量有多大,福就有多大!」所以這句話深深影響我的一生。

懂事以後,方才體會:在那麼小的時候,母親已教我怎樣種福田、積陰德了,她把佛法中「自利利他」的觀念,灌輸在我的小腦袋瓜裡。最近母親往生,回想過去她為我們做的種種,都是慈悲的施教,讓我不禁興起一份濃濃的感恩與追思。
成長的氛圍 轉「念」之道圓緣說她曾經帶著傻氣,狠狠的向生命叩問:「生命的旅者!在你心中什麼是永恆不滅的?」

直至為人母,為人師,才深刻的體悟佛菩薩崇高的願心與慈悲喜捨的襟懷,那就像父母對子女源源不絕的付出,山高海深都是永恆的恩澤。只為母親不識字,在某方面顯得有點自卑,她非常希望我學佛,然後把佛書中的小故事講給她聽。還記得我上小二的暑假,有機會跟鄰居的張媽媽到高雄左營的一個道場,聽師父講經,回家後我真的努力的把從師父那兒聽來的道理告訴她,雖然轉述的斷簡殘篇,但看到母親臉上流露的喜悅,我更帶勁了!也因如此,往後當我捧起佛教經懺,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切,甚至初學“大悲咒”也無多大困難。

但一路走來,成長之路亦非凡事順暢,好比青春叛逆期,性情驟變,常莫名其妙的跟母親頂嘴,甚至自暴自棄,想當太妹去,但到底還是沒當成!因為環境對人的影響太大了。每次有意攪亂一池春水,正蠢蠢欲動時,腦海裏就會浮現母親在佛前跪拜的身影,在每個清晨與黃昏,在香柱煙裊中,她總是喃喃有詞:「慈悲的觀音菩薩!您要保祐我們全家大小,讓孩子們個個聽話、走正路....」我竟然不敢使壞,只因母親就像拉縴的船夫,我就是那隻飄搖不定的小船,她以有力的雙手牽引著我前行。

從我進入職場,有機會面對青春期叛逆的小孩,感觸尤深,我明白心裡保存「和樂之氣」的重要,也琢磨出「轉念」則「念為道」的竅訣。記得母親往生時,家裡來了許多師父,除了為母親諷誦“梁皇寶懺”外,還為家人開示佛法的道理;有人以為那是因為我平常勤走道場,到寺院當義工或護持三寶、廣結善緣的結果,但也不全是如此!因為母親本身就是一位善根具足的三寶佛弟子。

親近千佛山 法緣來的時候
圓緣很謙虛,直說懂得佛法道理不多,但自從親近千佛山後,若遇緣來了,她是不會輕易揮手拒絕的,她總說:「法緣來得適時!」
因為每一個來到眼前的人與事,都是成長的大補帖,在細微瑣碎的現實裡,有機會表現生命的深刻,就像走入千佛山的因緣,不也是耐人尋味?
圓緣說:九十一年,突發奇想的一天,我騎著摩托車到高雄書局買書,湊巧在那兒遇見了月師父,雖然萍水相逢,但感覺頗投緣,聊了一陣,臨別還彼此交換電話與住址,月師父甚至問我:「什麼時候到千佛山來?」

我才知道那年有一系列慶祝老禪師九十嵩壽的活動,月師父熱心殷邀,還在電話中向我邀稿,並借我兩本老和尚的著作,在那本“雲水悠悠”一書裡,每一段「對白」禪味,總令人道情奔湧,我便投遞讀後心得一篇給月師父登雜誌,事後方才明白:其實,月師父一直在接引我!
而遙遠的記憶其實並不遙遠,第一次見老和尚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,他老人家看起來是那麼的「慈祥」、「健朗」、「有智慧」,而且高深莫測。尤其能把佛法講得那麼細膩、深邃,舉例引譬,深入淺出,單只一句「佛法是現實生活中用得著的!」就深深震憾我心。因此,我說:「法緣來得適時」!緣,它像一粒種籽,我會看著它是如何開展出串串微妙的人事,它也像一幅自由揮灑的潑墨畫,令人動容!因此,在千佛山當義工,忙、繁之中能時見菩提,其中「伯樂」為我所羨,因為能在背後成就一匹「千里馬」,將掌聲留給他人就是一種快樂!

九十五年,菩提寺舉辦了一場「教師自我成長體驗營」,記得我負責「相見歡」那堂課,至今猶感謝菩提寺的相師父到高雄來接我,車上一路聊著,竟然談到了教學,我說:「每一個老師都喜歡教成績好的學生,那麼功課不好的孩子誰來教?所以,我會刻意的跟放牛班的孩子做朋友,在人生的路上拉他們一把!」相師父就順口說:「慈悲!您就好好的當個啦啦隊好了,拉一拉孩子吧!」
這點,是我在年輕、未學佛前都能辦得到的事,何況現在我已是佛弟子?好一個「啦啦隊」!「力拔山兮」,我必定要趁著太陽下山前,好好的當個稱職的啦啦隊,學習菩薩「拔苦予樂」的精神,隨緣結緣,當法緣來時,當眾生需要你,就不要輕易說「NO」!

風鈴法語  人生導讀
「叮噹!叮噹!」圓緣說她的書房窗口,掛著一只風鈴,風起悠揚,叮噹作響,那是摯友所送的風鈴,上頭還懸掛著老和尚的書籤法語,意蘊深遠,圓緣告訴我們她的所愛,她說:那是九十一年,參加菩提寺朝山,在許願池畔祈得的福袋,裡面裝著書籤,上頭的法語是:「眾生因業而迷,而業是自己所作;未學佛以前,隨業而輪轉不已;一旦學佛便是追求覺悟,突破自我,遠離迷惑!」

是的!看別人的人生,一清二楚,返照自身,能否輕鬆御守自己的喜怒哀樂,揭開心靈的迷執就未得知?在九十四年,千佛山般若寺曾經舉辦了一系列的社教、名家「生活講座」,在孫宗慶老師的「電影導讀」中,圓緣的心靈又延伸出多重的視野,第一部電影是「美夢成真」,簡直是「唯心所現」的佛法探索,告訴我們:「業識迷惑」、「無明造作」皆緣於心識的執取,要從生生世世的顛倒輪迴中出離,唯有看破、放下,心靈淨土方能「美夢成真」。

第二部片子是「一輪明月」,是「弘一大師」的故事,電影中提到戒律部份,讓我想到老和尚曾說過的:學戒、受戒的重要。因此,持戒清淨,減少欲惑,不就「一輪明月」在心中?
第三部片名「鑑真大師傳」,介紹鑑真大師的一生,他無畏山高海深,屢次渡海皆遭逢颶風、惡浪吹襲,弄得人仰船翻,歷盡苦辛,直至老耄、眼也瞎了,才完成理想。欣賞這部電影可從影片中,強烈的感受歷代祖師為教為法崇高的精神,好像也看到了老和尚宏揚佛法忙碌的身影。鑑真大師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頭,是一股「願力」的趨使,他堅持著,然後他相信「風會停,雨會歇,最後是黎明的來臨!」想想,如果沒有歷代祖師的力耕,正法如何綿延遞傳?

所以,生命是一場搏力的「演出」,是在「智慧」為前提之下的「認真」。這三部電影,三條線索交錯,最讓圓緣印象深刻的是「一輪明月」出場時,那只旋轉不停的陀螺,就像生命的輪迴,沒有佛法以及善知識作後盾,如何解脫?畢竟學道容易,悟道難,不下功夫總是閒!修行最重要的是相應,不能與法相應,一生修行將落空。
圓緣只道自己幸運,能在師父開創的清淨道場學佛,能親近千佛山,有機會發現佛法無盡藏,在這清爽的秋天,在千佛山般若寺白雲書坊前,好像又聽到圓緣口中的那只風鈴響,「叮噹──叮噹」,聲聲是佛陀的叮嚀與付囑!也是老和尚的悲心,不斷告訴我們:人生有“覺”,才能篤定安祥;生命有“法”潤心,才能登度彼岸,就讓彼此圓個美麗的「緣」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