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識法相學31

繼續來談唯識法相,主題還是〈百法〉,有為法已講完了,無為法也講到了虛空無為、擇滅無為、非擇滅無為,這三個就是六無為法的前半部。現在來談後半部的第四個〈不動滅無為〉。前面講“擇滅”的“滅”是寂滅之相,“非擇滅”的“滅”還是寂滅之相,那“不動滅”的“滅”呢?還是以“寂滅”的“滅”來做為一個重點。

什麼叫做“不動滅”?“滅”前面已作了很多解釋,“不動”是什麼意思?通常提到“不動”,隨口都會說句「如如不動」,究竟什麼是「如如不動」?是不是一般講的坐在那裡四平八穩、成為靜止狀態叫做不動?不是!依於法相來說,從“擇滅無為”到“非擇滅無為”完成了法相的認識,是與擇滅跟非擇滅有所關聯;那現在談的“不動滅”呢?不是以我常講的吃飯或修禪、修淨土做主題,因為此中還另有法相的建立。舉個例子:學佛的人當然離不開佛教的經典,談的是佛教的東西,假使以《妙法蓮華經》來說,此經共有二十八品,這一部《妙法蓮華經》在中國並沒有分裂,但是不是完全沒有分裂?其實就以從原經典裡分出比較普及性的,適合每一個人的〈普門品〉來說,好像是與經分裂了,但是它並沒有建立另外的派別!也就是並沒有一個普門品派產生,但在日本就有太多的派別從《妙法蓮華經》分出,有的專講安樂的問題,現在知道的就有日蓮宗、涅槃宗等……幾乎都是從《妙法蓮華經》分出來的,他們從《妙法蓮華經》二十八品裡找出一品或兩品就建立一個學派、宗派,像“日蓮宗”不念佛號、不念菩薩名號,只念“南無妙法蓮華經”,這幾乎在八萬四千法門中找不到的,為什麼?因一部經的名字只是個概念,經典裡的內容才是佛陀所說的道理方法。就以持念名號來講,這不是說“日蓮宗”對或不對,而是認識問題。把一部經典分裂的做法,卻不在意整部經典的連貫性、融通性,這很容易斷章取義,為什麼?因為以一部經典來講,表面來看是一個不動相,可是如果去發揮經典的內容的話,就變成一種動相了,那建立的法相裡就有動相;所以依一部經來講是不動相,若把經典裡的內容發揮才是動相;如果“不動滅”只以不動而說無為的話,少了“寂滅”的滅,而前面說寂滅的“滅”是“未知”的所發生的法相,而“擇”是“已知”發生的法相,講“不動”還是要依於法相,不可以只是依於表面的動與不動來看。

就談時鐘好了,時鐘的分秒在跑,但是不能說那就叫“動”,或時鐘停了就叫“不動”,法相不是這麼去看,是要經過認識了別之後來肯定。也就是剛剛講的,一部經本身是一個不動之相,如果從經裡面去認識、去了別,發揮法義的話,就變成動相;這跟“不動”有什麼關係?別忘了後面有一個“滅”的問題存在,那才是一個重點。因為經典的本身看起來是不動,怎樣達到於〈不動滅無為〉的法相認識了別而作肯定呢?就要知道文字本身並不會說話,真正去詮釋經典的文字及其中的法義是人為,於經典本身而言還是不動;就可以發現:談建立法相,認識了別,是誰在認識?誰在了別?可見“不動滅”是關係到人為去動,起變化、生作用而產生的動相,說明法相的建立一定是跟人有關係才能談唯識學,如果法相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,那根本就不是唯識學。

再舉一個例子,店門口停了很多車子,店員也好或者有人在店裡買東西,如果外面有一部車被開跑了,店裡的人跟開走那部車的人是不是相同的人?就會發現車是一個法相,跟那部車發生關係的是人,就可以知道什麼叫做〈不動滅無為〉了!我們曉得車子被人家開跑了是個概念,開走車的人如果是小偷一定有一些動作,譬如車門打不開,他就會在那裡慢慢想辦法,至少可以知道車跟那個人不是一體的,可見這部車不屬於現在在開車的人,只是小偷而已。以車子來講是不管主人、小偷也好,你把“我”開走就好了,但那不叫做唯識,也不是佛法!能不能從其中看出什麼是〈不動滅無為〉?就說車被人偷開走了,這時候在店裡不管是顧客也好、店員也好,必然會有人提出疑問:「被開走的是什麼樣的車?」或會問:「車子是什麼顏色?」如果是一部紅色的車,那是什麼樣的車型?就會說出各種不同的廠牌,這還不夠!還會問車牌的號碼,如果以這種概念來看車的顏色、廠牌以及車牌的號碼,三者都講出來了,這時店裡幾個人原本都在擔心車被開跑了,而在店裡面所有人中間,只有一個人是這部車的車主,一旦大家認識、了別被偷的車子的顏色、廠牌以及車牌號碼,這時就可以肯定這是誰的車子,從中就可以發現“動”、“不動”在哪裡了!

不是車子動不動,於滅相而言,是講人的起心動念,如果起心動念「這個車就是我的車」,那“不動滅”在哪裡?可見“不動滅”的滅是以寂滅而言,它是一個未知的生相的話,車子是你的,擺在那裡被偷了,那原有的有為,也就是原來你是這部車子的主人,車子是給你來代步,就沒有車可代步了。前面談到“非擇滅”是不同於原有的擇滅,其實這“動”、“不動”還是以寂滅,關係到未知生相的法相的問題,如果沒有去認識法相就會產生這種意念:「怎麼搞的?我把車擺在那裡,哪想到會有人去偷!」看起來好像很複雜、很零亂,要瞭解唯識法相建立,法相畢竟要經過認識、了別而後作肯定的,它不是比喻,不是說“不動”就是靜止,滅就是生滅的滅,無為就是有為……,如果用名相,以這種方式去解釋,法又在哪裡呢?「跟我有什麼關係!?」如果「車子被偷了」,就跟你有關係了。剛剛說法相的建立一定要跟人有關係,如果沒有關係談什麼?認識什麼?了別什麼?一切跟你無關,無動於衷而已,而無動於衷不能叫做不動。

再舉一個例子,於法來看一個學禪的人,本身專門修習禪定或者靜慮,都是在禪的範圍中;去運用思想、發揮智慧,可見“有為法”是依世間的無明煩惱,使這個人顯現業報的現象而不得自在,如果是修學的人以禪為道的話,表面看來每天都坐在那裡不動,但是這有什麼用?所滅的是什麼?就可以發現「運用思想、發揮智慧」是內在的。所以學禪的人,於表相而言是不動,內在是動的;內在為什麼會動?這就關係到業與道的問題,那要怎樣使業能寂滅?最後連道也能寂滅?這才能達到無為的境界,才是不動滅無為的道理。

再看第五個“想受滅無為”,先要把握“想、受”是談什麼?其實是談五蘊,也就是心生起的變化,完成的作用。五蘊講“色、受、想”,為什麼這裡談“想受”?不要忘了後面講的是無為,而且是〈寂滅的無為〉,受想肯定是有為法,經過感受而後思考,去想的時刻是“有為法”,怎樣進入到無為?必須經過感受而進入到想。曾經談到止觀方法,也就是依五蘊想、行之間建立起間隔,想與行中間要有修養,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法門去修養,如果以“四禪八定”的定去把握就很容易。想與非想,原來有的想是因受而想,這個想如果再去感受而產生的想叫非想,就可以發現為什麼叫做想受?因為“想受”是來自“受想”,這是它的緣起。

因受、想之想是第一個想,但是不能達到寂滅,只是個有為法,要達到“寂滅”進入到“無為”的話,就必須想之後再作認識了別,也就是法相建立之後,依於跟自我的關係,於業於道再作認識了別,可以從佛法熏習的道理方法,再去面對原有的受想,改變原有的想,讓它轉變為非想,甚至到達非非想,就叫做〈想受滅無為〉。肯定的告訴各位,如果談六無為,於前五個就很容易去發現,“虛空無為”可以說是四禪定的完成,然後進入到擇滅;“擇滅”是空處定完成而進入到識處;“非擇滅無為”是識處定完成而進入到“遍一切處”,再進入到〈不動滅無為〉,〈不動滅無為〉可以說是“遍一切處”已經完成,進入到“非想非非想”,所以談〈想受滅無為〉是以禪定的境界而言。

這是以禪的方式談,唯識學還是以這種方式去認識、去了別,但是這不是一種修行,只不過是以「定」為依歸,而且是以道理去認識、去了別的方式,這一點要特別把握!不要以為怎麼講唯識又講到禪的四禪八定了!其實四禪八定也並不只是限於學禪的人才去修養,幾乎任何學佛法的人都少不了觀法,因少不了觀法也就離不開四禪八定、九次第定。其實唯識學也有五重唯識觀法,還是少不了觀法,所以這是以觀法而言,不是以禪來說,這一點要特別聲明。

再看最後一個〈真如無為〉,前面談〈不動無為〉涉及到「如如不動」,這裡的“真如”是什麼?如果以名字去看法相,真如就是如來的成就所完成的境界,就是真如境界。在唯識學上如果以法相來看,〈真如無為〉究竟說什麼?其實〈真如無為〉是從六無為中,也就是前面的五個完成之後所顯的境界修養,叫做〈真如無為〉,不是另外建立起來的真如無為。如果談觀法,前面講四禪八定的問題,那〈真如無為〉是個什麼境界?就是“滅盡定”的境界!連原有的生也不起,可以說從“有為”已經進入到“無為”,無為已經完成“寂滅”,最後連“滅”也盡了,那就是真如無為的境界。這究竟說什麼呢?至少可以這麼看:“真”肯定都是真實的,沒有虛妄的!“如”肯定是圓滿的,可以說這種真實是「圓滿的真實」,是「沒有缺失的真實」才叫真如。如果以理論而言,真如就是「法的真諦」。譬如世間法是相對的,是有缺失的,所以世間法不能顯現真諦,佛法呢?是不是另外建立起的法?不是!是依於世間法而顯現的。

所以真如還是要從某一個法相來看,假使真如是依於世間相對的法,怎樣去突破而顯現絕對的話,這絕對就是真如,這是以道理而言。如唯識學講法相的建立,去作認識、了別如此而已,那究竟怎麼肯定?是以原來的有為法突破之後,達到無為的境界,這種才叫〈真如無為〉;如果把握了原則,最簡單的來說,於法相作認識、作了別那是前面的〈虛空無為〉、〈擇滅無為〉、〈非擇滅無為〉、〈不動滅無為〉以至到〈想受滅無為〉,都是一個法相的歷程,最後要達到什麼境界?必須達到真實的、圓滿的〈真如無為〉,這才是以六無為而言所完成的無為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