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遊美術館

    在水泥地廣場上,風,深怕破壞了這幽靜似的,連枯葉都不敢吹落,用最輕最柔的姿態,拂著水泥地的灰塵。

  • 文:編輯部出處:徵文廣場期數:276期2013年4月刊

文/賴邦妮

在水泥地廣場上,風,深怕破壞了這幽靜似的,連枯葉都不敢吹落,用最輕最柔的姿態,拂著水泥地的灰塵。

        放眼望去,不見半個人影。我很確定今天沒有休館,難道是開館的時間還沒到?我不懂。廣場上散落了幾個金屬大時鐘,是天上掉下來的嗎?好像摔壞似的,每輪圓盤都留下了如切乳酪蛋糕造成的扇形缺口,而且也聽不見滴答聲。我繼續往前走,穿過了廣場。

        到了美術館門口,玻璃製的大門是敞開的,但還是沒看到其他的人,環顧四周,只有一堵黑牆矗立在門口,就像一棵千年巨松,毫無顧忌的長到天際去了。正看得入迷,突然驚覺有一顆巨大的乳白色大理石頭顱,從牆頂上用碧眼俯視著我,祂應該就是美術館的守護神吧。

        美術館內部好像被抽成了真空,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,空間就像是按下快門的那一刻,變成一張照片呈現在我眼前。我緩緩地走過每件展示品,沒有特別的目的,完全是憑著感覺跨出下一步。四周的光線說不上是明亮也不能算是幽暗,總覺得有一種淡淡的光輝從陳列的作品發出,瀰漫了整個空間,然後灑落。館內依然還是沒有別的遊客,好像這裡根本不是人該來的地方,是仙境?是幻境?我不知道。閉上雙眼,讓心情沉澱。

    正當我陶醉在靜謐的氛圍時,竟然聽見了細細的耳語,終於有人也到了美術館嗎?我並沒有為此張開眼睛,繼續靜靜地聽著,但聲音卻越來越大。奇怪的是我聽到的交談聲不是中文,有英文、法文、義大利文……我聽不懂。中古世紀教堂悠長的鐘響、戰場上的吆喝和坐騎的嘶鳴、蒸氣火車呼呼的噴氣聲和疾駛在田野間的鏗鏘、農村早晨的雞啼、密林深夜的蟲鳴、風吹、雨落、雷響,然後是海岸的浪潮刷去所有的聲音,回到最初的平靜……

    我猛然張開雙眼,四周還是一樣的靜,沒有人。我很確定自己沒有睡著,也沒有幻聽幻覺,我不確定是不是聽到,但我確實感受到了!原來看似沉靜的美術館,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,而是充滿著藝術家的理想、堅持與承諾。

    彷彿從夢中醒來,似夢非夢,這時我看到其他的遊客正對著一幅油畫高談闊論,我該去和他們說只要安安靜靜的領會就好了嗎?我該告訴他們,在每一幅畫裡都藏著無數奇妙的聲音嗎?算了,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。現代人往往只相信眼睛看見的,卻忽略心靈微妙的共鳴與感應。這一點,我是無法用言語傳達的。站在寬闊的美術館裡,站在人文薈萃的中心,我忽然湧起一種既充盈又孤單的感覺,彷彿一隻海鷗掠過夢想的海洋,卻找不到同伴……在美術館,我讀到了生命真實而悲涼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