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日又天涯(七)

也因此,老比丘變成了十惡不赦的比丘,幾乎像個傳染病者;一個遭受不白之冤的行者,在一撮無知無聊的集團有心造作之下,以莫名其妙的莫須有罪名,使之承受無妄之災,度著「誹論羞辱」悲慘日子。

不錯,他們並沒有什麼目的,甚至可以原諒他們是無心之失;但是,造作既成的氣候,他們又得到什麼?以佛法中的因果律來說,不僅毫無利益可言,一份「口業」的惡因,少不了來日的惡果報應;到那時,懊惱或反悔,怎也於事無補,必須自作自受哩!

這些年來,老比丘不吭不哈,默默承受,一直依之做為「道」的警策,當成最是難得的修行逆境;因為,他徹然了知,如果是無始以來虧欠於人,此刻正是「還債」的時候!如果無有虧欠,豈不是磨鍊的好機會麼!

平常心即是道,祖師是不會欺騙後學行者的!因此,老比丘仍舊灑脫 自在!

然而,老大居士為什麼也要「人云亦云」?殊不知心性這個人,還是他乾兒子的同門師兄弟!雖然,他已為盜賣嘉義x寺改建大殿的鋼筋水泥逃跑了,最後無顏立足教界而還俗;但是,他們之間畢竟有過一段香火因緣呀!假使老大居士得悉了如此的真相,他會生起什麼樣的感想?會有什麼樣的作法呢?

老大居士生氣走了,下午,治安單位的秘書來了;態度很和藹,語氣也不壞,見到老比丘之後,先寒喧客套一番,然後言歸正傳:「我看這樣好了,如果老法師有地方,與其住在這裡不安,不如乾脆離開這裡;這樣,不是皆大歡喜?」

變相的逐客令,技巧的遷單符,看樣子,瞬即屆臨的春節,也只有另覓棲身之所了!老比丘不失是個歷經苦行,磨鍊已有基礎的行者,聞言之餘,莊嚴的回答說:「我心裡早已作了準備,原打算過了農曆年再走,既然如此,三天之內,一定會離開此地;不過,我衷心的希望住持,不要為名利而來,到時候真的毀損了僧譽!」

就這樣,老比丘帶著幾個出家弟子,離開了這所共處八年之久的古剎,踏上了前途茫茫的里程。

老比丘走後,老大居士目的已達,自然歡喜不已;可是,他那乾兒子比丘,卻意猶未足,居然大言不慚的向外宣稱:「看吧!別人趕不走他,我叫警察趕,不走也不行!」
又說:「一個退役的都治不了,那我憑什麼幹支會理事長!」

有許多同情老比丘的,曾經向他徵詢的問:「你這麼做,他帶著一群徒弟,臨時去什麼地方住?」
「那是他的事,道場可不是救濟院,也不是收容所!」
「可是,他同樣也是出家人──」
「誰說他是出家人呀?」
「他不是?」
「一個退役的假貨色!」
「阿彌陀佛!你可能弄錯了吧!」
「弄錯了?他在哪裡出家?他師父是誰?在哪裡受戒?」
「據他告訴我們,大陸出家,大陸受戒,被抓來當兵的。」
「還跟白老法師是師兄弟哩!」
「不對!他是三代單傳,沒有師兄弟!」
「大陸的事誰知道?」
「他什麼不好幹,偏要假冒和尚?」
「退役金花光了,無路可走!」
「不對吧!憑他大學畢業,學問好,智慧高,懂得的又多,幹嘛住在此地受苦?」
「受苦?衣食不愁,還有人照顧,多愜意,多自在,這種日子上那裡去找?」
「你誤會了,在這裡八年,一日兩餐,頓頓青菜豆腐兩樣,連水果都很少吃;穿的不離染色粗布,住無床舖,飲無茶葉,出門下山,從來都是步行!這樣的生活,八年如一日,至少我還不曾見過第二位!」
「是你親眼所見?還是聽他自己說?」
「當然是我親眼所見!」
「就算是,那也是他應守本份!」
「為什麼別的出家人不能?」
「各人福報不同!」
「哦────」

此人似乎忽然發現了一些什麼,哦了一聲,然後把話題轉向,問道:「為什麼不等到過了年?八年都住了,何必在乎這四五天?」
「我是存心叫他不好受!」
「哦───」

此刻他所發現的內幕推測。似乎更加肯定了,再次的哦了一聲,搖搖頭,輕聲地念了一句佛號離去───